“季无显，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万俟萍回头看了一眼，季无显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
脸上的潮红也慢慢褪去。
她又伸手摸了摸季无显的额头。
热气散去了。
总算，折腾了那么久，还是有点点用的。
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一直在奔波。
她自己也累的不行。
“季无显，你说我要是睡一会儿，会不会有危险？”
“那冰棺中的崇安公主会不会突然间蹦出来。”
“她要是崩出来了，杀了我们怎么办？你不在，我可能打不过她的。”
“季无显，你看你，明明看着年纪不大，却那么聪明，那么博学，那你能不能看在我们相处一年的份上，帮忙解决云暮城的困境？”
就算雪化了，云暮城也会疫病盛行，如果朝廷不管，对云暮城来说，就是大祸临头。
突然间想到季无显一身的伤。
她又喃喃道：“算了算了。”
“你明明都帮云暮城解决了雪妖，若没有你，云暮城就算没有被雪妖吃掉，也会全部死在这场大雪掩埋之下。”
“季无显，其实……云暮城还是下过一次雪的，就在你刚刚来万俟府的那年。”
“季无显，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啊，可为什么你要做我的老师？”
“阿芜说，只要我们没有血缘就可以，那我是不是可以奢望一下？”
季无显站在雪中提拔的身影，像是上瘾的毒药一样，永远的刻印在她的心尖。
她坐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刻刻画画。
是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季绦。
季绦。
季无显。
一笔一划，无比认真。
像是将所有的无法言说的情感，悸动都写在里面。
人人都跟她说她可以勇敢，可看着季无显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时。
她就退缩了。
要是，万俟萍回头看了一眼。
定能看到季无显的那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那只没受伤的手，几次想抬起来，最后都默默的放下。
最终万俟萍还是挨不住了，垂着脑袋睡着了。
她手臂上的伤口上，梨花落败，伤口再次渗出血迹。
鲜血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朵朵梨花。
季无显看着落在地上的梨花，好像并不意外万俟萍血落花开。
他完好的那只手臂捡起地上的梨花，慢慢的别在了万俟萍的头上。
他忍不住道：“真好看。”
季无显的声音很低有气无力的。
万俟萍在身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莫名的让他觉得心安。
他再次抬手，掌心覆盖在万俟萍的手臂上，有莹白的光芒遮盖下。
不一会儿，万俟萍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痊愈。
但季无显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他看中万俟萍凌乱的发丝和头上带着的梨花。
轻声说道。
“阿萍，这么远找来……很累吧。”
“傻姑娘……”
“谁说我在意什么师徒伦理？若是……若是我爱的， 不管你是什么，又如何？”
“就算有血缘又如何，更何况你我之间还没有……”
没有人知道季无显的过去，谁都知道他是季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是去方外的苍傲雪山学成归来。
他被委以重任，离开苍傲来这西启，继任……国师。
可谁知道，他的一生从来……从来没有见过阳光。
他没有朋友，亲人？还不如没有。
万俟府是他难得享受过的温暖，万俟萍像是太阳一样，照耀着他。
他的父亲，季家家主，外表光鲜亮丽，实际上只有季无显自己知道。
内里烂透了，每一块心肝都是黑的。
季无显有十几个兄弟，弟弟妹妹无数，全部都死了。
是他杀的，亲人如同仇人，给他唯一的温暖就是鲜血洒在脸上的时候。
说是死在他的手上，不如说是死在他们的父亲的手上。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可季旋像是一个疯子，他执着于炼蛊之术。
可季旋的炼蛊之术不是拿虫蛇来炼制。
他用的是自己的孩子。
他想用自己的孩子炼制成这世间最强的“蛊”，来为他所用。
毒药成了季无显家常便饭，痛苦折磨日日夜夜伴随。
季旋的儿子女儿如同困兽，困兽困在一起，只有生者，胜者，才配做他的儿子，女儿。
而季旋的儿子，在季家，是不如下人的存在，人人都可欺辱，人人都可踹上一脚。
季无显胜了，成了季旋唯一的儿子，可才是他噩梦的开始。
为了巴结国师府，为了巴结皇室，为了让季无显上苍傲雪山，为了让自己成为高高在上的国师之父。
为了让家族永永远远的屹立不倒。
季旋都做了什么？
对，将年仅十岁的季无显送给了上一任国师。
那个年迈的老变态。
在他身上的折磨，比在季家还要痛苦千倍。
季无显没有细想，每每想起来，经脉逆流。
有季旋的血脉，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之一。
他们想让他做国师，去苍傲雪山求学。
他无所谓，反正季家早晚，会一点一点的覆灭在他的手上。
或许也是有了季旋的血脉，让他同季旋一样，明明内里已经烂透了。
心肝全是黑的。
却要装的光鲜亮丽，润温如玉。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可惜这像是刻进他骨子里的表相，永远改不了。
季无显唇角微微勾起：“我这一生太阴暗，难得从深渊爬出来，怎么舍得去触碰太阳。”
“阿萍，若是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知道我的过去，还会这般义无反顾的来救我么？”
“还会爱上我么？”
万俟萍已经睡着了，回答不了他。
季无显看着身上被收整干净的衣服，还有腿上的伤口。
目光变得幽深。
他缓缓起身，看到了身下垫着的衣服。
忍不住愣住。
从前，他身下躺的，睡的永远是肮脏的，现在竟然有人担忧他，在意他弄脏了衣衫。
忽然，他像是听见了动静。
季无显猛地抬头，看向洞外。
几乎是一瞬间，他转身点在了万俟萍的睡穴上，抱着她往洞穴深处躲去。
路过崇安冰棺时，顺手将长鞭收回，冰棺在缓缓融化。
上面不会留下长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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