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忌想起了白日在博物堂的见闻,想起了张苍若有深意的话语,想起了《大秦新报》上《论天下一统与万民之福》的文章,更想起了远在大梁,可能还对秦之强大、科学之进步懵懂无知的父王和那些还在争权夺利的大臣。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必须做点什么!不是为了背叛,或许……是为了拯救?拯救魏室宗庙,拯救那六城之地可能因抵抗而遭受屠戮的军民。
他铺开一张质地上乘的秦纸,提起笔,蘸饱了墨,却久久未能落下。
这封信,该如何写?是直言秦之强盛,劝父王早做打算?还是婉转陈述学院所见,让父王知晓时代已变?父王会听吗?朝中那些武将,会允许吗?
笔墨在灯下晕开一小团阴影,如同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境。最终,太子忌没有落下笔。”
《大秦新报》刊发《论天下一统与万民之福》的次日,咸阳城沸腾了。
东市茶馆,一群商人围着报纸议论纷纷。
“写得透彻!”一个蜀锦商人拍案道,“就说这商路,从前从成都运锦到临淄,要过三关五卡,层层抽税,遇到战乱还得绕道。现在呢?秦地境内一路水泥大道,关卡统一税率,从咸阳到邯郸只要七天!若真天下一统,这生意能做到天涯海角去!”
旁边一个齐国盐商却皱眉:“话虽如此,可齐地盐税比秦地低三成。若统一了……”
“目光短浅!”一个老者打断他,却是从前在赵国做铁器生意,如今在咸阳开办工坊的卓氏,“你看文中这句‘税制将逐步统一,取天下之中数’。什么意思?不是按最高的秦税来,也不是按最低的齐税来,而是取中间值!更重要的是——消了关卡,省下的贿赂和等候时间,值多少税钱?”
众人恍然。那齐商仍不服:“可齐国终究是故国……”
“故国?”一个年轻的声音插进来,是茶楼少东家,原韩人后裔,“我祖父从新郑逃难到咸阳时,身上只有半块干粮。如今我家这茶馆,日进斗金。我妹妹在大秦女子学院念书,学算账、学医药,将来嫁人都能挑个好人家。韩国还在时,她有这样的机会吗?”
茶馆安静了一瞬。
另一桌,几个身着粗布衣的匠人也在看报——他们不识字,是茶楼说书先生念给大家听的。
“均教化……就是说,咱们匠人的孩子也能上学?”一个老木匠颤声问。
说书先生点头:“文中说了,将在各郡县设‘百工学堂’,传授营造、冶铁、纺织等技艺。优秀者,还可保送大秦学院的‘明工科’!”
匠人们激动了。他们多是世袭匠籍,从前在六国,匠人地位低下,手艺秘不外传,子孙只能从事贱业。秦国虽然也重农抑商,但自从公主推行新政,匠作司屡有创新者受赏,甚至赐爵——虽然只是最低的公士,但已是破天荒。
“若真如此……”一个中年铁匠眼眶泛红,“我儿喜欢琢磨机关,前日用边角料做了个能自动舂米的小模型。若真有百工学堂,他是不是……”
“一定可以!”旁边人鼓励道,“没听文章说吗?‘无论贵贱子弟,皆可入学识字;农工商贾,俱能习得一技’。公主殿下说话,向来算数!”
城西贫民区,几个老人围着一个识字的后生,听他磕磕绊绊念报纸。
听到“使壮士可归田,老母不哭子”时,一个瞎眼老妪忽然哭出声来:“我的儿啊……若早十年统一,你是不是就不用死在邯郸城下了……”
她儿子原是赵军士卒,长平之战后赵国兵力空虚,强征四十岁以上男子守邯郸,战死城头。
旁边一个断了腿的老兵喃喃道:“止兵戈……止兵戈……老子打了三十年仗,从赵国打到燕国,从魏国打到楚国。最后这条腿丢在邺城。若能真止了兵戈,老子现在就给秦王磕头……”
后生继续念到“兴水利”部分,描述统一后如何治理黄河。
一个老河工猛地站起来——他因常年治水落下严重的风湿,走路一瘸一拐:“凿灵渠?疏黄河?这……这得征发多少民夫?会不会又是下一个郑国渠?”郑国渠虽是水利工程,但修建时累死民夫无数。
后生指着文章解释道:“三爷你看,这里写着‘将以工代赈,付给钱粮;改进工具,爱惜民力’。还说要推广什么‘滑轮组’、‘杠杆吊机’,都是学院新弄出来的玩意儿,能省人力。”
老河工将信将疑,但眼中已有了光。他祖孙三代治河,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死在河工上。若真能“改进工具,爱惜民力”……
贵族区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处精致的宅院里,几个原韩国宗室子弟聚在一起。为首的是韩成,他投降后得封“阳城君”,虽无实权,但宅邸田产得以保留,子弟可入学院读书。
“文章写得漂亮,可实际上呢?”一个年轻人愤愤道,“我们虽衣食无忧,但处处受监视,连出城都要报备。”
韩成慢慢喝着茶,淡淡道:“那你待如何?复国?凭你?还是凭外面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韩地遗民?”
年轻人语塞。
韩成放下茶杯:“我儿在学院读‘明算科’,上月做出的什么‘方程式’,得了嘉奖,公主亲自赏了支‘钢笔’。你弟弟呢?在医学院,跟着太医令学解剖,据说已能独立处理外伤。若韩国还在,他们有这样的机会?恐怕还在为新郑城内那点蝇头小利勾心斗角吧。”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文章里说‘使六国英才,尽入秦庭’,不是虚言。项燕都降了,我们这些亡国宗室,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有人小声说:“可终究是寄人篱下……”
“那就让自己变得不可或缺。”韩成转身,目光锐利,“秦需要人才,我们就成为人才。秦要天下一统,我们就帮助它一统。等到有一天,朝堂上三分之一是原六国之人,郡县里一半官吏有各国背景——那时候,还分什么秦人韩人?都是华夏之人。”
这番话,让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而在大秦学院,反应则更加复杂。
学院祭酒特意在腊月二十二的晨课上,让博士当众朗读了这篇文章。讲堂内,学子们神色各异。
张苍等原韩、赵学子大多面露赞同——他们亲身经历了亡国之痛,但也亲眼见到了秦国新政的好处。那些出身寒门的学子更是激动,因为他们知道,在故国,自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唯有魏太子忌,独自坐在角落,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但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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