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笑声在空间里乍起，明漾反射性看向书桌。
咋滴啦这是？他寻思着他也没给人顶回去啊。怪吓人的，这是发什么神经呢？之前也没这症状啊。
这是明漾第一次听到林锦佑笑，只是这笑让人听的比哭还难受。
明漾觉得对方这时候好像需要他的安慰，飘到他身侧，默默地拍了拍林锦佑的背，像母亲在哄伤心了的孩子。
“不想笑便不笑了吧，这里又没有别人。”
又想起自己那么大一坨在这站着也挺费空间的，弱弱补充，“毕竟我也不算是人。”
林锦佑久久没有说话，像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唇边没有意义的弧度慢慢掉了下来。
大概是平时压抑的狠了，蓦然听到这些像是关心的话语，竟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个相处不过十几天的鬼尚且能看出来他的不喜欢，怎么那个人甚至是那两个人就能当睁眼瞎呢？
但脆弱对他来说是奢侈品，只几个呼吸，再抬眸他就又给自己套上了坚强的盔甲，手指有条不紊的翻动今天“他该看的”文件。
明漾把想说的话彻底咽了下去，老老实实闭嘴。
他心里莫名的也跟着不舒服，突然觉得人族口中的坚强这个词一点也不好，怪让人可怜的。
外面的天还是阴了，雨丝渐渐凝实，砸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明漾无所事事，一个人待在角落里，默默数着雨滴打在玻璃上的次数。
1328，1329，1330……
心还是痒得狠，明漾扭过身子看办公桌旁认真工作的某人。
眼睛倒是不红了……
他刚来不久，才半个月，这多出的文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而且……人类不都应该是有父有母的吗，怎么除了第一次偶然见到的那个女士，没有见过他爸爸呢？
莫非……是个坏的？抛弃了幼崽？
明漾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果然还是他靠谱，并在内心决定他一定要好好学会当一个人族的父亲！
这边，人正在认真看文件，林锦佑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反射性的看向鬼先生那一亩三分地。
对视两秒又立马把头低了下去，手指不由得捏紧，眼神诡异，这鬼在想什么？
让人看人发毛。
明漾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开机的讯号，雨滴也不数了，转眼间便飘到了林锦佑跟前，什么也不说，拿起桌旁的外套就往他身上盖。
林锦佑连拒绝都没来得及，不明所以，抽风了，开关信号是看了他一眼？
“外面下大雨了，天气冷，好好照顾自己。”
明漾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对，现在有他了呀，他可以照顾好人，当一个贴心负责的好父亲！
“不用你照顾自己，我照顾你，你只负责开心就好。”想了想，补充道，“或者谁让你不开心了，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报复回去。”
呜呜呜，他好惨。
爹不疼，妈不爱的，人间这都什么玩意儿啊，他细心呵护着长大的花短短时间就被摧残成这个样子了。
林锦佑：“……”
雨是挺大的，他看见了，但这都已经下了快大半个小时了……
难道是这些日子他不搭理他，把人……额，鬼逼疯了？
心里不好的情绪也如被大风过境，七零八落的。
眼见着他再不说话，这鬼就差红着眼眶把那碍眼的粉色纽扣一颗颗捋正了。
连忙麻溜的把衣服套身上，动作不偏不倚，恰好足够把明漾扒拉到一边儿。
“多谢鬼先生关心，我还要工作，鬼先生……要不让人送上来一个平板，你先看会儿剧？”
明漾更感动了，崽崽好贴心啊，还怕我无聊，才20几岁的年纪，在魔界都还是宝宝呢，都知道关心老父亲了，好感动……
“不用，你看你的，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你就行。”
林锦佑：“……”
这鬼没救了，不过被这么一打岔，他的心情确实也没那么压抑了。
只是落在那些“多余”上的眸光依旧幽暗，真碍眼啊。
父亲，呵。
他肯定是又去找那两个碍眼的人扮演一家三口了吧，明明只是个恶心，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和情妇。
却偏偏眼瞎如珍如宝，果然是年纪到了眼早早瞎了么！
算了，或许是基因问题，他自己不也早早就眼瞎了吗，心里竟然还对那么一点亲情眷恋，活该在这里当工具人……
工作什么工作，是他的活吗，他就干？
巴巴地凑上去工作也不见落得什么好，反而给那个人腾出时间去扮演他的父子亲情，大冤种也没这么贴心的！
收拾东西，他今天偏要早退回家。
“你收拾东西，咱们这是要回去了吗？”
“嗯，回家。”
“可是外面还在下着雨，你现在回去……”
“可是我想回家了。”林锦佑打断，仰着头看他，“我不想待在这里。”
明明是平静的目光，明漾觉得心都快被看软了，当即闭嘴。
儿子想要回家了，这点雨算的了什么！
反正家里有药，药不就是用来吃的吗，大不了真的生病了，晚上他就照顾一整晚，不睡了。
谁也不能阻拦儿子的心愿。
“走，我带你回家。”明漾绕到身后，一点点的推着轮椅前进。
“好。”视线落在身后手柄处，只轻轻瞟了一眼，便默许了这个鬼的靠近，或许是这个鬼今日的行事还算让他开心吧。
轮椅不是先进的款式，甚至跟科技丝毫不沾边，是那种需要人纯手动的，与科技盛行的世界格格不入，但林锦佑却钟爱。
他不想被当作残废，即使在别人看来他就是，即使他的挣扎别人根本察觉不到也无所谓。
腿不行，还能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地到达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便足矣。
随着办公室门关闭，林锦佑只觉得轻松，反抗的次数早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但却是唯一一次身边有支持者。
心情极度舒适，他就是如此恶劣。
或许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吧，不喜欢父亲安心的去当别人的爸爸，看不得妈妈抽回所有的爱去关心别人，看不惯他自己明明想歇斯底里地发疯却还是要维持着正常的虚伪模样。
明明是块芯子都快糟透了的烂木头却要把自己伪装的体贴得体。
他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或许某一日压抑不住了便会撑破这完美的皮囊，释放心里的全部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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