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骤然睁眼，望向无垠大海。
方才他听的真切，那难察的低沉呜鸣就在大海深处。
伏羲边记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北冥有鱼，名为鲲。
你我身前的万里之外，那片阳光照不到浩瀚大海，就是北冥。
鲲之大，有几千里。
这万里对鲲来，不过就是转瞬之间。
在三鱼州听到鲲之啸，有什么稀奇的……”
孙悟空陷入沉思。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此方天地和他所在的三界，本源相同。
但三界，真正的蛟、鲲都早已飞升了鸿蒙。
像伏羲、夸父这种纯修肉身的大修，在三界从没出现过。
玄冥的阴术，青芙唤钱的秘术，张翼德的那股力量，都充满着神秘。
这些在三界，完全无迹可寻……
随着思绪发散，孙悟空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在破碎九州所见的，正是新天庭和西天抹去的那段上古记忆。
若真是如此，他将有幸触及上古先圣们，对天地的感悟，甚至是飞升鸿蒙的感悟……
孙悟空思虑间。
伏羲已经在石上记刻完。
他边一枚枚拾起龟甲边说道：
“猴儿，闭眼。这两卦已让我寻到丝丝关窍玄机。
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看，只能去听。
我一卦一卦的算，你一卦一卦的听，我再一卦一卦的记。
卦象告诉我，这是天地的契机。
是你我的契机，也是……
帝江的契机……”
孙悟空远眺凝望一眼，目光向往坚定，再次合上了双眸。
伏羲的话声再次传来。
“神明凌驾于天地，凌驾于众生。
可我一直相信，天地众生就该平等。
神也不能凌驾于众生。
生命就该大于天，这是天地法则。
我也一直相信，天地会给众生指引。
我一次次走遍九州，感念天地，参悟天地。
让我更加相信，天地平等。
而人……
也能成神……
妄图凌驾众生，凌驾天地的神，都该当诛！”
说着，伏羲的语气越说越重，话声越来越坚决。
“今！伏羲问天！一问如何立命！”
哗啦啦……
龟甲又一次落在石上。
“猴儿！正北方十丈……”
孙悟空凝神聆听，慢慢放空。
片刻后，他从天边的云层里，捕捉到一声低声长吼。
他微微仰头，喃喃道：
“鹏……”
唰唰唰……
伏羲边记边振奋道：
“好好好！
展翼垂云，扶摇直上！
人命由己不由天！”
伏羲记完，立马抛出下一卦。
“二问！如何安身！”
哗啦啦……
龟甲落在石上。
“猴儿！正东方十八丈！”
孙悟空寻位听音。
片刻后，耳朝向东，侧头道：
“麒麟……”
伏羲唰唰记刻，亢奋道：
“原来如此！
脚不践物，身不害命，仁为立身之本。
仁之有度，害我必反，伤我必抗。
行仁只为安身，遇不仁必不义。”
孙悟空猛地一震。
立命安身，两问苍天。
一遍遍回荡在耳畔，直击心海。
寥寥几句，醍醐灌顶。
此刻，孙悟空踏上九州时，感觉到的那丝天地屏障仿佛正在消融。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离天地是如此之近。
他从没有过如此玄妙感觉，就像进入了新天地。
就像第一次见识混沌小天地那般……
这时，伏羲激昂的话声再次响起。
“三问！如何开太平！”
哗啦啦……
龟甲落石，伏羲的话声再起。
“正南方二十四丈……”
孙悟空把思绪暂埋，凝神放空，用心聆听。
这次的时间要久一些。
风过林间，古树沙沙作响。
鹰落捕蛇，虫爬猿啼，飞禽振翅，猛兽嘶吼。
他在自然万千中，捕捉着丝丝神异。
一声如呼吸般轻的呜咽，一根利角划破林风。
孙悟空轻转着头，两耳微动，一字一字道：
“獬豸……”
伏羲记卦，放声大笑。
“哈哈哈……
见人斗，惩不直。闻人论，责不正。
天地方圆，法则规矩，法则开天地，规矩开太平……”
孙悟空再次为之一震，闭目喃喃道：
“法则……”
横亘在他和九州天地之间的那道屏障霎时消散。
只在一瞬，他就共鸣了此方天地……
天边，隐隐有雷声滚动。
伏羲正捡着散在石上的龟甲，猛然抬头，神色凝重。
他连忙喝道：
“不可！猴儿！
你若此时引动雷劫，便是扰乱了天机。
你我便是功亏一篑。”
孙悟空紧闭双目，身体悠悠晃晃。
轰隆隆……
伴着闷雷声声，两人头顶，乌云急速聚拢。
伏羲的神色愈发凝重。
“猴儿！速速压制修为！
我恐怕穷极一生，也就能换来这一次的开悟。”
孙悟空无动于衷，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恍惚。
轰隆隆……
顶空的乌云越聚越厚，越聚越广，大地已漆黑一片。
霎时，一道如龙翔般的电闪横贯黑云。
这条电光长龙好似撕开了黑压压的天幕，照的昏黑大地，又如白昼。
九天雷劫蓄势待发。
这时，伏羲目光锐利，猛然仰头望天……
天穹之上。
黑云滚滚，电光狂躁，雀跃窜动。
菩提的身影忽然闪现在黑云之上。
老祖一身白袍，纤尘不染。
在漆黑的狰狞云幕衬托下，显得更为耀眼。
菩提眼眸一凝，拂尘一甩，轻描淡写的轻喝一声。
“去……”
轰……
上一秒还狰狞可怖的压顶黑云。
瞬间气势全无，惶惶四散。
不过片刻，云过天空，晴空万里。
菩提隐在天际，悠悠向下垂望。
那双深邃清澈的眼眸，宛若能洞穿天地。
他手中拂尘再次轻轻一甩。
“徒儿，为师就再帮你一次。”
拂尘落去，菩提又掐诀念动。
孙悟空心海的玉菩提霎时光芒大作……
菩提缓缓收手，擎着拂尘，眼望向下。
“徒儿，这是一场难得的天地造化，好生感悟。”
老祖立在天穹，又望了片刻，甩袖离去。
菩提的脸上挂起仙风笑意，转瞬消失在天际。
“吾儿，大道可期……
甚好！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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