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逍有些意外。
他已明确表示不会篡夺大宋。
为何宗颜还会在此等候？
陈逍上前招呼道：“宗颜将军，在等谁呢？”
宗颜右手抚须，看着陈逍笑道：“呵呵！陈王，老夫在等你呢！”
“额！”
“宗颜将军放心，我不会现在灭了大宋的。”
谁料宗颜眼神黯淡，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此次找你，不涉及国事，只以好友身份相见，陈王可否一叙？”
此刻，陈逍事情虽多。
但面对老友宗颜的请求，还是接受邀请。
此去一别，两人大概率不会再有相见之日。
面对这忘年交最后的请求，他实在不忍拒绝。
“宗老相邀，小子怎么会拒绝。”
陈逍应下此事。
“不知宗老想带我去何处？”
宗颜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少年，和多年前相比，变化极少，还是那般英俊倜傥。
若是没有这两日的风波。
想必眼前少年和陛下，定会流传出君臣相宜的千古佳话！
可惜，没如果。
宗颜喟然叹到：“时也命也！老头子爱唠叨，无需专门找地方，就陪老夫逛逛这汴京街头！”
陈逍欣然应允。
汴京城中，官兵已将陈逍的命令通知百姓。
百姓们匆忙回家，打包家中杂物，等候官军安排。
原本繁华的商铺与虹桥，如今只有寥寥几家摊贩叫卖。
此刻的汴京街头，竟有一丝荒凉破败之景。
宗颜看着眼前一幕，长叹一声。
“如此模样的汴京，还真是少见！”
陈逍与宗颜并排而立，眼前之景也让他思绪良多。
瞧着眼前的汴京。
往日繁华，如梦幻空花，有那么一丝不真实感。
“八年前靖康之乱时，可比现在要差得多了！”
“唉！说的也是！”
宗颜开始怀念起，靖康之乱前的大宋。
“若不是你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此刻大宋前途，定然风雨飘摇。”
那时候的大宋，虽说吏治黑暗，但却将星云集。
虽说经常与邻国签订盟约，并交付岁币给邻国。
但在对外战争上，也是赢多输少。
战争是个烧钱、烧人、烧物资的事情。
对当时富裕的大宋而言，能多花钱带来和平，是件很划算之事。
但常年虚幻的和平，带来的是意志的消磨。
前朝之时，甚至连禁军，都沦为高官权贵的打工仔。
又如何能具备战斗力？
在短短几年，分崩离析，也是正常。
昔日好友陆续凋零，好似风中落叶，而他也不远矣。
宗颜陷入沉思，陈逍站在原地等候。
再多看几眼汴京，下次再来，不知是何时。
宗颜回过神来，见陈逍也停下等候，忙告罪道：
“人老了，就是爱怀念过去，让你见笑了！”
陈逍目视远方天际，呵呵一笑。
“无妨，汴京也承载我八年的回忆。”
“恐怕三日前的我，也没想到过，会有今日之景。”
“唉！”宗颜无话可说。
两人继续闲逛，来到虹桥之上。
陈逍倚靠虹桥。
一眼望去。
前世所见过的清明上河图，仿若与此地之景重合。
“宗老可知，我为何不直接夺下大宋，行那改天换地之事？”
宗颜心中一紧。
不知此刻陈逍，为何提起此事。
为防节外生枝，他本不想讨论此事。
但此刻陈逍主动提及，他也只能接下话头，半开玩笑的说道：“哦！莫非是因为老夫？”
“是！也不是！”
“愿闻其详！”陈逍的答复，也激起宗颜的好奇。
陈逍目视远方，平淡的发声。
“其中，自然有宗老你的因素。你们这些大宋老人，不希望大宋灭亡，人心如此，我亦不会强求。”
“当然，这并非主要原因。”
“大宋自大商覆灭时建国，至今已有六百年历史。”
“在这六百年间，崛起又覆灭的士大夫和世家贵族无数。”
据他暗卫多年打探，陈逍对各国都有一定了解。
现在的战国诸国，每个国家都有这些问题。
各国面对这些问题，也有其各自的应对策略。
大秦以军功封爵，提拔新的功勋利益群体，对付老贵族群体。
大汉通过陵寝制度，定期收割一次全国豪强，重用无根基的外戚对付世家。
大唐通过科举制，尝试抵抗门阀压制等。
此前的大宋，也有如此弊病。
陈逍喟然一叹。
哪有什么可用万世的策略。
无论是变法还是改革，不过是重新分配利益罢了。
时间久了，又是一批新世家诞生。
“我扶持的新科举文官与武将军功群体，以此代替和压制，原有的士大夫贵族们。”
陈逍明白，目前的中原七雄，便是找到应对之法，才得以变法强国。
无非是宋、楚、周三国变法早，变法带来的红利消失。
故而，才弱于秦、汉、唐、明四国。
午后慵懒的微风，吹过陈逍的发梢，也将他的思绪，吹回到执政之初。
也是那段时间，让他深知世家贵族之害。
封建时代，最值钱的便是土地。
土地兼并，是难以避免的难题。
“宗老你可知晓，一个县城的耕地，有几成是平民百姓所有？”
宗颜沉思。
此刻的大宋，平民百姓人口占据县城的九成。
按这比例，占据耕地应该不会太低。
“三成？”
宗颜斟酌片刻，报出他认为最低的份额。
“错，是一成！”
陈逍的声音，猛的蹿高了一截。
“一县之地，县内的耕地，竟只有一成是百姓的，剩余九成，都在世家贵族手中。”
“百姓沦为士大夫们的佃农，忙活一年只能勉强温饱，一旦遇到天灾，便无人管其死活。”
“正因如此，当我开始招募百姓，南下移民之际，才会有那么多百姓踊跃报名。”
“若我全盘接受大宋，便要一并接下这些贵族士大夫。对我而言，这些人都是大业的掣肘。”
一旦他接下大宋，这些世家便自动归属他治下，他便无法轻易解决这些人。
毕竟，清算国内世家的口子打开，各路牛鬼蛇神都会出现。
届时被清理的未必是那些世家，还会造成国内动荡，拖他的后腿。
陈逍伸出右手，做捏拳状。
“不如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将这些掣肘都留下，我带着干净些的那部分人另起炉灶。”
“届时，待我厉兵秣马，率军北上。”
“便可再无顾忌，将这些人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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