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的快速,不过是眨眼之间。
真正能够等到我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状态的时候,我已经是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势,去顶住他的咽喉了。
而寒芒,也早就回到了金青的束缚中。
随即而来的,自然不是那沉重又丑陋的巨大剑刃。又或者说,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感受不到那下压过来的强烈劲风。
只有……滴答滴答?
是那样的喷洒。
是那样的流失。
完全是如同这破碎地面一般的焦黑。淋漓着,将我目力所及的一切,都染上那恶心的,浑浊又晦暗的颜色。
我几乎能看得清每一滴浑浊,在炽烈风卷的侵蚀中洋洋洒洒,又尽数消逝。只有一丝丝苦腥的残留,还会在大地的拉扯中,不断地滴落着。
也在不断地,浸染着我的保护。
甚至就连球球都反应不及地发出了惊呼。
更不用说是直面了这一切的我,根本没有那个余力再去接收他那些只言片语了。
是说,我自己都没有这个可能再催动嗓音半分,去挤出一点点声音了。
哪怕是我明知道,保护的存在和隔绝的事实。但那样子的滴滴答答……甚至是直接浇灌在我眼前的模样。这和我直接去感同身受有什么区别?!
更别说,还有那瘆人到极点的,被割开喉管后所发出的诡异声响。
根本就听不清字符的不说,这如同气球要泄气,却无论如何都会被捏紧一部分所发出的高音……唯一的区别,大概这是在进气端就出现问题才造成了这样的声响吧?
我甚至都能看得见气管与血肉共鸣时的颤动哎。
这都还能挺得住精神,真就已经是奇迹的赐福了吧?
反正,我是真听不进球球的那些细碎动静了。
本来就被那无论进入多少空气,都不会再引起正常发音的声响,折腾得我神经衰弱。哪还有心力去管球球的动静了。
简直跟地狱恶鬼的哭嚎没两样。
至于我身前的他……
再怎么后知后觉地想要将双手堵住咽喉的动作,或是转变到重新对巨大剑刃的下压上,也几乎是不可能了。
是说,他甚至连剑刃的够触都无法做到,整个身体就开始了不可阻挡的倾颓了。
甚至,他那得逞与邪佞的表情底色,都没能在这快速的变换里找到一丝丝变化的可能,他的身体就已经丢失掉全部的支撑,彻底地压在了我的身上。
沉重的金属与身体。
双倍的压力差点没给我这些天本就没吃什么的营养,全都给挤出来。
咱就是说,我自己都还没有从现实的快速变换中挣脱出来呢。这就生生地被这么个沉重的躯体,了断了一切思想。
呃。还有那些喷溅在身上的黏腻与苦腥,我都还在想办法从不得不的感同身受的余波里挣扎呢,这就又来死亡血肉的组合……
没当场吐出来真不是我的心理有多强大。
又或者说,那在我脑袋里反复闯动的震撼认知,才是现在的唯一主导。
我……杀了他?
真的,杀了麦吉尔?
一时之间,我完全没办法反应过来。
但也正是如此,那时候的我,完全是在被本能驱使着,而不顾身体的惨痛哀嚎地,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才能真正地顶住。
而在那之后的景象,我不过是呆愣愣地接受罢了。
我甚至都没办法再对他想要去抓住大剑的动作做出反应来。又怎么可能,能在这个本能行动的完成之前,有半分喊停的可能呢?
再等到我能够有些许反应地重新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样,被生生砸到清醒的状态了。
可这就能代表着,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丽莎夫人和伊尔莎是怎样的经历?
祝福石的寻找又该怎么办?
我又该做些什么?
诸如此类的问题,直到现在,我才能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懊悔。茫然。不知所措。
一个又一个情绪充斥在我的头脑里,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一丝可以寻求到解脱的可能。
可手上,那个我已经不再能抬起半分的千斤重量,还有那径直砸倒在我的身上,让鸦羽持续传递着大面积告警的沉重存在,毫无疑问是在向我宣告着,结局已定的事实。
结束了?
结束了。
他的死亡状态,是我亲手造成的。
更是我,看着他死亡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对于一个已经死亡了的生命,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有意义可言。
这个道理,我当然能很清楚地明白。
再多的情绪,再多的懊悔,也已经是于事无补。
只是,我还是不免地会有些惊讶,自己竟然没法在这些繁多的复杂情绪里,找到那本该有的,对杀人性命而感到恐惧的事实。
大概,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为了自保?
又或者,是我在自己已经不自觉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为的,当然是内心里那久久不愿消散的愤怒根源。
也许,我从来就没有放下过吧。
可不管怎么说,亲手杀人什么的,还是不要再多回想才比较好吧?
就当是我的麻木吧。看开点也挺好的。
而且……我现在的身体也真的是很麻木呀!!
任凭我如何安慰自己,却也不得不面对这让我痛苦的事实。
各种各样的惩罚早就忍耐不住地,开始了在我的身体上的肆虐。
现在的我,仿佛就是被各种各样的大汉按倒在地上。任由她们蹂躏的可怜娃娃。而那个如同是被千斤坠纠缠的身体,终究是让我没办法再找到一丝呼吸的可能。
所以,不管怎么样,是要被懊悔心纠缠还是那些心慌心悸之类的感情束缚,也得等我先摆脱掉这个让我动弹不得的现状才行呀。
再被这么个大体格子的巨大块头压在地上,我怕是真的要被压扁了。更别说,还有那零零散散又要升腾起来的复燃死灰呢。
我可不想给他陪葬。
如今,我也就剩握持着精灵剑的手臂还能相对自在一点的活动了。当然,要是没有惩罚的千斤重量纠缠那就更好了。
真真是以那种靠自己脑袋的挪移,来带动身体去寻找游铃都比之不及的巨大吃力,才将那沉重到极点的手臂,给移过来地顶住他。
至于我这还需要更大力气地去推动他的现实嘛……
“一二……起!!”
“给我,起来啊!!”
没有感知能够传递,也没有知觉能够回应。手臂和躯体都是如此。
我只能狼狈地依靠呼吸顺畅了多少,来判断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努力地推动。
可很显然,完全没用!!
天知道我做了多少的努力,多少的挣扎。为了给自己争取到一点点基本的生存空间,我已经是拼上全部了。
然而,任凭我口号喊得震天响,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仅仅靠我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就能推得动麦吉尔这么个全副武装的大块头。
甚至,是他那连“破烂不堪”都没法形容的身体,在我的挣扎下,反而还越来越靠近过来的惊悚,在不断发生的事实底下?!
天知道我现在的内心,到底是崩溃到了怎样的地步上去。
可,就算是破破烂烂的全副武装,那也是有相当的重量存在呀。是现实呀。
所以……
“别光看着了啊,球球。”
“快来帮忙!!”
我反正是豁出去了。
哪怕事后要再被他嘲笑,也好过我现在就被压扁来得强吧?
只是,漫长又混乱的等待后,我终究是没能等来那熟悉的嘲讽声响。
我甚至都要以为这家伙已经就此机会地弃我而去了哎。
而不过是念头之间的尔尔流转,我甚至都没办法做出反应的瞬间,就能感受到那源自于四面八方的剧烈翻腾。
大概是土妖精的手法?
涌动的焦土摩擦着身体过去的感触总是怪怪的。
不过,能将那些又开始蠢蠢欲动的热浪与烧灼抵挡下来,更是让无所适从的我,看到身体给解放出来的可能,总是不错的。
现在也不是去管到底是怎样的手法了。我也赶紧再勉强着自己地架起双手来。
好不容易。
真的是好不容易。我才终于能从这沉重的压迫中,再找到一丝丝流通的可能。
哪怕紧随着过来的,还是那样灼热到让我咽嗓发苦的空气,也比这完全喘不过气来的压迫要好得多了。
终于,随着轰隆落地的巨大响声,我终于是在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动作间,将那沉重的身体,给整个地翻转到一旁去了。
顾不得再四仰八叉地喘口气,我就赶紧催促着身体地爬了起来。那些复杂情绪的交织,才终于是找到了机会地,想要重新霸占我的脑袋。
只是,抢先它们一步的,终究是我熟悉的老朋友。
后知后觉的反应里,身上早就是那些疼痛们的抗议了。抽搐与颤抖间,我甚至都找不到一块能让我不去照顾到的地方。
“嘶……”
“这家伙,下手是真狠啊。”
我念叨着。
忍耐着那些一齐作祟起来的苦痛。却也不是不能理解他要杀我的原因。
只不过,他输了,而我赢了。
一切的理由,一切的原因,就都不重要了。
更不用说,我本就不觉得我需要对他摆脱掉“处分者”这个身份的幻想破灭来负责的问题呢。能不再计较这些,完全就是我自己的心力限制了。
那不然呢?
擅自把那些莫名其妙地妄想施加在我身上本就够离谱的了。给我造成了多少的麻烦数都数不清。还想要以我为踏板地重回王城?
做梦都不带上限的是吧?
更是在计划落空之后恼羞成怒。
出卖、上报、引鹰犬们入村。阴毒的手段比比皆是。甚至就连丽莎夫人一家都……
我原以为,我为她们设计好的脱身的说辞,也会是他推卸的说辞。可到头来,还是填不满他欲望的沟壑。
心狠至此。
只是简单的死亡真是便宜他了。
「建议:请不要掉以轻心。」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补刀什么的嘛。”
“是说,我才刚从死斗中逃离出来哎。还是那样的死手来结尾……我拜托你不要让我回想好不好啊?!”
哎哟。
痛痛痛……
咱就是说,我自己都还在顶着被疼痛肆虐的知觉呢。再去回想夺人性命的恐怖感,简直就像是要了我的老命不可。
就是想要去转动起脑袋地去寻找,被我遗留在稍远的位置,又在刚刚的压迫应对中起了奇效的弓弩,都要遭到我身体的强烈抗议了。
还能后知后觉地发现,鸦羽上那些幽能的晶莹早已陷入到完全的黯淡,已经是我的全力了。
它们大概是真的被耗尽了吧?
从大森林那回到村庄,去到军营,再到王城。最后又回来了这本该平和的一亩三分地……死里逃生都不是一两回了,哪还能保留得到一点点存续的可能了?
是说,我自己能活下来都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嘛。
咱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想办法地给补充吧。
现在……
呼呼。
天知道我到底是费了多大一番功夫,我才终于是能在晃晃悠悠中,重新站直了自己的身体。
只是,任凭喘气有多粗重,又或是烈火的一再纷飞,也不能阻挡我继续前进出去的步伐。
祝福石。
那是我唯一的目标。
能不能顺着去找到过去的通路,可是一切的关键呢。本就浪费了不少时间的现在,我又怎么敢去遗忘这无比重要的存在?
只是现在这场面……
争斗的不知不觉间,我又被远离了那恐怖的巨大堆砌。但那瘆人又压迫的知觉,却完全没有被远离的现状减弱分毫。
熊熊燃烧的终点依然近在眼前。
只是,那对于我先前的靠近,还是现在的位置而言,都不会显得有多少变化罢了。
它还是那样巨大又可怖的模样。
肆虐到极致的炽烈。
哪怕是周围那些已经被翻卷和破坏而重新沦为死灰的废墟碎渣,也可以在这样的炽烈中找到再次引燃的可能。
只是,对于现在这已经精疲力尽的我来说,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
但我还是不愿意停下自己磕磕绊绊的脚步。
又或者说,我其实已经想象不到那些杂七杂八的思想了。
一门心思地闷头向前,就已经是我现在唯一在脑袋里徘徊的执念了。
「警告:鸦羽的状态已到达临界。」
「警告:鸦羽的状态已到达……」
“好了好了球球。我知道。”
“但是,这是最后一步了。我一定能撑住的!!”
天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些苦中作乐一样的话语。
就是,面对着这么个巨大堆砌的自我鼓励,还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中……实在是奇怪得很。
球球怕是都无奈了吧。
一声叹息之后,就不再飘浮在我面前地摆弄着他的那些警告的讯息了。就是,你抽取我魔力的时候能不能稍微轻点?
猛地一阵抽取,差点没给我脑袋一空地直接栽倒在地上。
更不用说,还有浑身的疼痛在一遍遍地肆虐。这叫我……
「警告:闪开!!」
闪开?
要闪开……什么?
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在一瞬间被顶撞地稍稍向前?
为什么我的视角会在一瞬间被模糊地微微抬高?
为什么那些肆虐会在一瞬间被突然地统统掩盖?
恍惚间,我看见了。
是那支丑陋又怪异的巨大剑刃。
它从我的视角下方,直刺向上。
是从,我的身体里,直刺向上……
我怔怔地看着那巨大剑刃上的晶莹璀璨。
那是我的,血液的颜色。
浸染了我的微光魔力,一直以来都得是那样的鲜艳亮丽。
而如今的它们,也被那丑陋又怪异的巨大剑刃给纠缠上,完全没法再拥有过去那样的光辉表现了。
我也感受得到,那完全不输于那些炙热的,滚烫又浓厚的晶莹,从我的嘴角,从我的身体里,不受控制地向外喷涌。
与之一起的,是我的意识,都仿佛都要被尽数消去掉一样。
任凭我如何呼唤,亦或是反复去确认自己的现状,都很难能再有一点点的回应能传来。只有不断爬生的黑暗与苦痛,伴随着我全部的知觉传递,嚎叫在我的每一分知觉里。
我甚至都没办法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能看着那沾满了晶莹璀璨的剑刃,裹挟着无止境的苦痛漩涡,一点一点地从我的视线里抽离。
是从,我的身体里,抽离……
忽的一瞬,那个一直顶住我的巨大力量就消失在后背。随即而来的,就是失去了支撑与全部意识的,视角的转换。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我根本没法反应到发生了什么。
一切就是那样的突然,突兀。
却又,无处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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