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以后，面对着面前大小不等的七颗石头，我看得出根夫有些慌了。
包括吉村、小野、中岛、门兵卫在内，我们这个掘进面五个人，在半年时间里，断断续续的又挖出了五颗“钻石”。
吉村小心的在附近几个小组的同乡中打听了一下，但没听到有人挖到除了煤块之外的任何东西。按他十几年宪兵队的经验，吉村没有从那些人的脸上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现对现状，根夫也不再坚持原先的判断。他认为可能是远处的那个钻石矿，向我们这边延伸了一条支脉过来。他唯一还有些怀疑的是，这些“钻石”的个头实在是太大了些。
……
根夫是我的同乡，也是我们这个工作面中军衔最高的。基于共同的利益和保密的需要，在他的组织下，我们成立了一个小团体。
苏联人的管理很粗放，除了每天那些定量分配的木屑面包，他们从不管我们每天都干些什么。只在意我们每天从地下挖出了什么，又上缴了多少。
但苏联人又管得很紧。
隔壁的那个钻石矿，听说每隔几天就有因为私藏钻石而被枪毙的。尸体被抛到野外，天一黑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被四只脚的拖走了，还是被两条腿的给吃了。
没有同伴的帮助，在这里，单独一个个体什么时候死了，或是失踪了，连尸体都不一定能看得到……”
……
“一年多的时间，应该有不少了吧！每天都往屁眼里塞东西，我已经有些阴影了，总是害怕放屁时崩出什么东西来……
我开始有些担心，万一数量太多，将来怎么带回去呢！”
……
“今天我在井下挖到了一块绿颜色的钻石。已经挖了有些年头了，从来没听大家说挖到过绿颜色的钻石，应该会很值钱的吧！我偷偷的跟根夫说了。
然后他告诉我这种色泽的钻石很稀少，让我藏好。这种颜色的钻石，据根夫说哪怕是在东京，都能换到一套大房子。
我把它塞在屁眼里，为了防止掉落，还用矿镐的木柄往里顶了顶。这下放心了！
临睡前，按惯例，根夫挨个问了一下大家每天的收获。轮到我时，我却怎么也挖不出来了，便桶上蹲了半天也拉不出来。
根夫没说什么，大块的钻石卡在肛门里是常有的事。吃的太差了，肠道干的连拉大便都成了一种刑罚……”
……
“第二天没有拉出来，第三天、第四天还是没有，我有些慌了，不会是掉在什么地方了吧！长年累月的往里面塞东西，肛门处的括约肌早已松弛的厉害，完全是有这个可能的。
但是大家会相信这个解释吗！
大家看我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我知道他们怀疑我私藏了，但天照大神在上，我真的没有！”
……
“自从那一天后，大家就开始疏远我了，连平时最要好门兵卫也不再与我说话。我发现他们还偷偷转移了钻石埋藏的地点。
我什么也不敢说，也不敢问。每次下井干活时，总感觉后脑勺凉嗖嗖的，不经意转身，还不时会看到小野和吉村他们那绿油油的目光，像荒野上的饿狼一样。
他们要对我下手了！”
……
“我的神经每天都绷得紧紧的，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稍有声响或是小野的鼾声偶尔一停，我都会不自觉的惊醒过来……我更廋了，再这样下去，不用他们动手，我自己也撑不了几天了……”
“半个月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但我再也融入不进根夫他们的那个小团体了。”
……
“后来门兵卫偷偷告诉我，是根夫少佐饶了我一命。他严厉的训斥了小野和吉村他们，说在这冰天雪地的荒原上，每个同胞都是宝贵的财富……
我很感激根夫少佐，几次想要当面向他道谢，想告诉他我真的没有私藏那块钻石，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一场严重的疟疾，我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躺了好些日子。等我清醒过来，棚屋里已经换了一批新的面孔。通过询问才知道，就在两天前，根夫他们干活的那个矿井坍塌了，整组人无一生还。
惊讶于根夫他们遭遇的同时，我更惊讶自己是怎么在那场可怕的疟疾中活下来的。不要说缺医少药，五天时间，就连床头那块掺杂了面粉的锯末面包我都一口没动。
虽然气短体虚，但精神却出奇的健旺……”
……
半个小时后，赵言合上了残缺的笔记。
日记中并没有他希望看到的东西。赵言叹了口气，看来，与那神奇矿石相关的所有一切还是得靠他自己去摸索。
但其中的内容也帮赵言确认了几件事情。
首先，他感知到的那种能被他身体吸收的淡淡的辐射，只是他敏锐感官造成的误解。那应该只是一种基于矿石的特殊性，而极轻微的能量外溢。而不是他先前以为的，那种会对人体造成致命伤害的射线。
这本日记的时间跨度长达五年。期间却一直没有出现辐射这个概念。别人可能不清楚，那个根夫少佐可是所谓的帝国理工大学毕业，正儿八经的专业人士，他不会不懂这些。
若是有什么异状，他想必是不会容许众人与这些矿石朝夕相处的。
再联系平诚康夫他们奇特的搬运方式，辐射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其次，这种矿石晶体对人体应该还有一个契合度的问题。
几个人在几年的时间跨度中，都经历了不止一次的与晶体的零距离接触。最终却只有平诚康夫一人，与晶体实现了完美匹配。从而得以走完他物理生命的极限。
这样看来，似乎还是晶体的因素更大些。毕竟据平诚康夫自述，那颗晶体的色泽是在先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就是不知道，如果当初那颗晶体是小野或者吉村获得，两者也会如平诚康夫那般契合吗！
这其中或许还有别的因素起了作用，或是个体的差异，或是晶体本身的成份。
赵言决定按色泽的不同，到时每样都给赵德阳留上几块。一来作为完成任务的凭证，第二嘛，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勇气了！
黑暗中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只是睡了一觉，两天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在“噼里啪啦”的筋骨拉伸中，赵言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他身上的伤势还没完全好转，但身体的强度却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增长。就算有那株野山参的助益，也不应该有这种变化才对！
赵言向前猛的一个探掌。
“嚓”的一声。箕张的五指轻而易举的插入了坚硬的煤层之中。再稍一用力，掌心处坚如铁石的煤块就被他捏成了一堆粉末。
这是纯粹肉体的力量，不涉及丝毫的发力技巧。看着掌心处细如粉末的颗粒，赵言自信现在就是与一头大象角力，自己说不定也能战而胜之。
但这种突然增长的力量也不是没有弊端。以赵言的估计，现在他的身高肯定已经超过了两米。手臂上也突然多出来一层浓密毛发，体表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相比当初的伊万诺夫，怕也是差不了多少了。
但总算还属于正常人类的范畴。赵言隐隐有些担心，就是不知道这是能量刺激下的血脉返祖，还是晶体中自带的某种属性在产生作用。
这个过程是不是可逆！
轻轻的吹去掌心的粉末，赵言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是被一种奇怪的呼唤声惊醒的。
地底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向他发出召唤。耳朵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听见，心头却感到一阵阵的燥热。
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渴望，赵言如同一头蛮牛般，在四周的洞壁上冲撞了起来。
顶、撞、冲、压、靠……烟尘四溅中，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在各条巷道中不停回荡着。
消耗掉所有的力量，让新生的力量沿着惯有的轨迹，流过每一束肌肉，每一寸筋骨，从而在一次次的流淌中，让身体牢牢记住力量流经的轨迹。
他必须让身体尽快适应新生的力量，以便将这种倍增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转化成自己的实力。
整整一天的时间，除了补充消耗，赵言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让身体的适应上。
稳步提升的力量让赵言的心境逐渐沉稳，同时愈加敏锐的感官也使赵言更加清晰的感知到，在地底的深处，的确是有什么东西在向他发出召唤。
不过那种召唤不是声音或是精神类的波动，而是一种未知的能量。正是这股能量隐隐的脉动，引动了他血脉深处同频次能量的共鸣。
会是什么！
选了一条明显朝下倾斜的巷道赵言一路向下。
曲曲折折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他就已经看到了不下三具枯骨。
按那本笔记记载，这座煤矿被开采了整整十三年的时间。在那十三年的无序开采中，就连当初的那批战俘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这地底深处挖出来多少条巷道。
每天都有人在其中迷路。运气好的，在饿死之前可能会遭遇同伴从而得以重见天日。运气不好的，就像赵言脚边的这具枯骨，永远的留在了这地底的深处。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不知走了多久，在体内那神秘脉动越来越强烈的同时，空气中的氧含量也越来越稀薄。即便有那一层面罩的辅助，赵言感觉自己也快要吸不到任何氧气了。
很快，赵言的面前只剩下一堵泛着金属般光泽的坚硬煤层。前面没路了。
他感知了一下，自己与那个神秘脉动的直线距离大概在五六十米左右的样子。
赵言转头往来路走去。
想要凿穿这五六十米的坚硬煤层，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他还需要一些必要的辅助工具。
比如更多的氧气面罩，比如铁锨、镐头……
半小时以后，奋力一稿头下去，赵言感觉手上一空，凿穿了！
随着镐头的收回，一丝昏黄的光线从他眼前的孔隙处向外流淌了出来。
光源！
亿万年从未有生命踏足的地层深处，为什么会有光源存在！
史前遗留？外星科技？
心中思绪百转，但赵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不多时，一个足以容他通过的敞口就被开辟了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赵言一步踏了进去。昏黄的光芒下，赵言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眼前是一座弧形的洞窟。高不过七八米，宽也只在五六步之间。而就是这么狭窄的一处洞窟，却有一具巨大的骨架横亘在其间。
四肢、躯干、头颅的结构与人类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区别。若不是颅前的一个尖角，和只有三指的手掌指明了祂的身份，完全就是一人放大版的人类。
站在祂的面前，赵言感觉自己仿佛是在觐见巨人王庭的国主。
一团鸡蛋大小的柔和光团正静静的飘浮在祂腹部的位置。
只是箕坐，这个巨人上半身的高度就已经超过了五米，算上两条腿的长度，整体身高肯定是在十米开外。所以，祂是坐化在这里的。
在亿万年的沧海桑田之前。
天地翻覆、地脉变更，沧海几度桑田。曾经郁郁葱葱的密林早已成为化石，衪却依然静静的箕坐在这里，不曾有丝毫的改变。
赵言忽然间泪流满面，那是物伤其类的伤感。
仰望着眼前如山岳一般的庞大躯体，一段不知属于多少个纪元前的记忆忽然涌上了赵言的心头。在不知纪年的久远岁月之前，他似乎也曾是其中的一员。
同时他也清楚了外间那些神秘晶体的由来。
上古时期的妖族，天生天养，是这方天地的宠儿。
每一个成熟的个体都强大到不可思议。翻江倒海、担山拿岳只是寻常。入水不淹，入火不焚更只是天生附带的基本属性。
祂们在天地之间奔走、争斗、采伐。从成长壮大到最终衰老死去。期间不管历经多少精彩、劫磨。超脱或是沉沦，都绕不开天地流转的规则。
生于天地，死后亦归于这方天地。
但就像这世上所有物种一样，这个返归的过程，也需要一个被动或主动的降解过程。像是树木，自然腐烂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但一把火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帮它走完这个过程。
同样的道理。
妖族向以肉体称雄。愈是强大的个体，其返归天地的过程就愈是漫长。
在祂们死后，只要肉体没有被外来因素影响，就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以一种独特的形态继续存在下去。
那些被他“吃”下去的一块块的晶体，都是那些曾经强大的存在们，在漫长岁月中逐渐自肉体中析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返还天地的本源。
每一块晶体都代表着一个个曾经无比强大的妖族个体。
从眼前的这个光团和那一块块的晶体，再结合记忆中的点滴，赵言判断在这块地域，上古时期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有一群强大的妖族，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在这里围杀了一个祂们族群中的“大圣”。
就是他眼前这具庞大的骨架。
自古以来，妖族中集大成者都会被尊之为“大圣”。
那是号称几乎可以与天地同寿的存在。正因如此，在同时代的那些族类们都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一点本源的今天，祂却依然还留存着祂的躯壳。
赵言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幸运。在正确的时间时遇到了适合的对象。若是没有被他发现，在不久的将来，或是百年、或是千年，这团精纯的本源能量就将无声息的消散在这片荒原之中。
若干年后，若是机缘巧合，或许还会在这片土地上催生出一两只的凶兽，或是催化出一两样的天材地宝。
仅此而已！
当然，前者或许已经显露出了一丝征兆。
赵言忽然想到了被他捕获的那只正充当着奶妈的大老鼠。任何异常事物的出现都不会是没有理由的。
感受着来自血脉深处的脉动和一丝莫名的欣喜，赵言的身体遵从了本能的指引，朝着那团光团伸出了手去。
理智告诉赵言这么做不对。
一份指甲大小的本源都需要他小心翼翼的花上半天的时间，更不用说这来自更高阶层的、近乎完全的本源力量。
即便是蛇吞象，那也是需要看双方的体量的。
但来自血脉深处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它固执的透过指挥中枢，强行接管了赵言的肢体。
试探着抵抗了一下后，赵言放弃了挣扎。几次生死关头的遭遇已经使他隐约感知道，在自己的血脉深处，可能还隐藏了一个不受他控制的意志。
就像是心理学上的副人格。
一个处于强势地位的副人格！
目标一致时他会与自己同心协力，危急时甚至还会直接出手帮自己解决麻烦。但若是忤逆了他的意志，就像眼下的这种情形，他就会绕开自己，直接接管身体。
就像他手中的那滴魔血，同样可以带给他无匹的力量，只要自己愿意帮助恢复祂的伟大。
两者的区别只在于前者是源于自己的身体，即便越界，因着一体同生的缘故，也需考虑身体的承受力，而后者仅仅只是寄宿而已。
或许可以趁此机会一举解决了这个隐患！
又或许他真的有手段可以吞噬了眼前的这只“大象”！
这个念头甫一生出，赵言就隐隐约约的感知到，一个叫“贪婪”的东西，在自己的意识深处渐渐的探出了一丝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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