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盆刚搁上桌,程知府的筷子就先伸了过去,夹起一块江瑶柱往嘴里送——那肉嫩得没骨头,舌头一卷就化了,鲜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鲜得他眯起眼,连声道:“好家伙!这鲜味儿直钻天灵盖,比上次苏御厨送的还要绝!”
王通判也不含糊,夹了块东坡肉,肥油顺着筷子往下滴,入口软糯不腻,酱油的酱香混着黄酒的醇,嚼得他连连点头:“向师爷这手艺,怕是把苏御厨的火候经全偷学去了!”
李参军专盯着凉拌藕片,夹起一片送进嘴,冰凉脆甜,荷叶的清香气裹着藕的本味,解了肉的油腻,他咂咂嘴:“这藕片吃得舒坦!比冰镇梅汤还解腻,七娘这心思细得很!”
宾客们跟着动筷,花厅里顿时响起碗筷碰撞的脆响,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夸赞。
阿藿站在旁边,看众人吃得欢,忍不住咧嘴笑,手指悄悄挠了挠头——方才炖鸡汤时还怕火候不够,这会儿见大家捧着瓦罐喝汤,连汤底都要舀干净,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苏御厨没多动筷,只夹了一小块江瑶柱,慢慢嚼着。
眼角的余光扫过向平烤五花肉时专注的侧脸,七娘切藕片时稳当的手腕,还有阿藿添柴时麻利的动作,嘴角不自觉往上扬。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的清苦混着鼻尖萦绕的菜香,心里透亮——这三徒弟,是真把他的手艺学到家了,连“慢火出真味”的道理,都融进了菜里。
程知府喝得兴起,端着酒杯走到三人面前,酒气混着菜香扑面而来:“你们这手艺,要是留在苏州开馆子,我天天来捧场!”
向平笑着摆手:“大人说笑了,我们还得回汴京复命呢。”
“那可太可惜了!”程知府咂咂嘴,又转向苏御厨,“苏御厨,你可得多教他们几手,下次再来苏州,可得给我露道新菜!”
苏御厨点点头,看向三人的眼神里带了点暖意:“他们性子稳,肯下苦功,往后差不了。”
宴席散时,日头已经西斜。宾客们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告辞,嘴里还念叨着江瑶柱的鲜、东坡肉的糯。
程知府拉着向平的手,反复叮嘱:“回了汴京,可别忘了苏州的河鲜!要是想解馋了,随时来,我让人给你们备着最新鲜的江货!”
三人拱手应着,转身跟着苏御厨往外走。
阿藿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花厅——八仙桌上的碗碟还没收拾,残留的菜香混着檀香,在空气里缠绕,像极了这阵子在苏州的日子,热热闹闹,满是烟火气。
苏御厨走在前面,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道:“往后做菜,记住‘鲜’字当头,‘诚’字打底,火候到了,味道自然错不了。”
三人齐声应道:“记住了,师傅!”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到青石板路上,慢慢往前挪动。
身后的花厅渐渐远了,可那江瑶柱的鲜甜、东坡肉的醇香,还有师徒间的几句叮嘱,却像刻在了心里,成了挥之不去勾魂念想。
宴席散时,日头已斜过花厅的飞檐。
苏御厨握着《八珍食谱》,指尖抚摸着泛黄的纸页,对三人道:“这谱子是死的,你们的手艺是活的,此番苏州之行,你们练的不只是厨艺,更是心境。”
他把谱子递还给七娘,“带回汴京,好生用,莫负了这宫廷秘籍的名头。”
七娘接过谱子,和向平、阿藿一起躬身行礼:“谢师傅教诲。”
程知府喝得满面红光,拉着向平的手不放:“此番擒双煞、献佳肴,你们为苏州立了大功。日后回苏州时,只管来寻我,府衙的门永远为你们敞开,定要再尝尝你们的手艺!”
向平笑着应下:“多谢知府大人厚爱,日后若有机缘重返苏州,定当登门叨扰,再为大人露一手。”
王通判和李参军也过来道别,手里还塞给三人一包苏州特产,有桂花糕、松子糖,还有晒干的洞庭山碧螺春。“带着路上吃,也算留个苏州的念想。”
阿藿接过包裹,沉甸甸的,咧开嘴笑:“多谢二位大人,这碧螺春看着就好,路上泡着喝,定能解乏。”
收拾妥当后,三人跟着苏御厨、牧监使往码头去。
苏园的老仆早已备好马车,车上堆着他们的行囊,还有灶房里剩下的干货食材。
一路走,街上的百姓见了,都纷纷驻足,有人认出是擒双煞的英雄,还有人知道是花厅做菜的巧厨,纷纷拱手道别。
到了码头,漕船早已等候。
苏御厨率先踏上跳板,回头道:“走吧,汴京的灶台,还等着你们露一手。”
向平扶着七娘,阿藿提着包裹,依次上船。程知府站在码头边,挥着手喊:“一路顺风!盼着你们再回苏州!”
三人站在船尾,对着码头拱手回礼。船家撑起竹篙,漕船缓缓驶离岸边,苏州城的轮廓渐渐远去,粉墙黛瓦、小桥流水,都浸在夕阳的余晖里。
阿藿趴在船舷上,望着远去的城池,忽然道:“苏州的腌笃鲜真好吃,还有巷口张屠户的五花肉,炖出来真香。”
七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后想吃,我们再回来便是,到时候还去寻张屠户买肉,再给程知府做一桌八珍宴。”
向平望着汴京的方向,手里捏着一枚从苏州河底捡来的鹅卵石,温润光滑。
他知道,这趟苏州之行,有擒贼的惊险,有做菜的欢愉,有师傅的教诲,有知府的厚爱,这些都成了刻在心里的念想。
漕船顺着运河缓缓前行,水面泛起粼粼波光,带着江南的水汽,朝着北方驶去。
七娘、向平、阿藿、牧监使四人坐的漕运船只离开苏州城越来越远。
漕运船的舱门“吱呀”一声掩上,遮住了大半江南的烟雨。七娘挨着窗边坐下,手里还攥着那块苏师傅塞给她的桂花糕,油纸都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
船身被苏州河的微波推着,慢悠悠往汴京方向走,水波拍打着船板,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像苏园后厨里砂锅里煨汤的声音。
她忍不住掀开窗帘一角,回头往码头望。
远处的岸线越来越模糊,青石板路、临水的吊脚楼,还有那个立在码头的身影,渐渐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像枚被雨水打湿的墨点,印在灰蒙蒙的天与水之间。
七娘心里清楚,那一定是苏师傅——六十多岁的老人,背或许还挺得笔直,就像当初教她片火腿时那样,连站着都带着股灶台边练出来的稳当劲儿。
船又行出一段,那个小黑点也快要看不清了。
七娘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撞了撞,酸溜溜的滋味顺着喉咙往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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