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不错的素体啊……抱歉，我们继续我们之间的谈话吧。”
眼前面部被奇怪面具覆盖的黑袍人让男孩儿感到警惕，但男孩愿意与对方交流，为了生存。
他不知道对方口中的素体是何种含义，只是本能的对这个词汇感到不安。可不可否认的是，这意味着妹妹在对方的眼中极有价值。
如果这种价值并不那么危险的话……说不定这就是她能活下去的关键。
“我相信你心里应该清楚，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你们都没办法活着去往安全的地方。”
黑袍人说的没错，在逃亡迁徙的这段日子里，他们兄妹俩经历了太多人性的丑恶。实际上刚刚若不是这位黑袍人在最后关头出手相救，他们兄妹俩都已经惨遭曾是同族人的毒手。
现在，他们的尸体尚且温热，妹妹躲在身后瑟瑟发抖。男孩知道，他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要带她去做什么？”
尽管鼓起了勇气，可男孩的声音依旧颤抖。
他没办法不害怕，还是刚刚那句话——同族的尸体尚且温热，且就躺在四周。
但是妹妹还在身后，他必须鼓起勇气。
“不错的勇气，可是单纯的勇气毫无意义……你们没有提问的资格，跟着我走，你的妹妹才能参与进真正能够实现自身价值的伟业之中。”
黑袍人不屑解释，他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有资格只给出选择。何况在他看来，这是恩赐、这是施舍、这是神的垂怜。
他原谅这些人此时此刻因无知而带来的傲慢——是的，傲慢——在他看来，面对这样的机会尚且犹豫甚至怀疑，这就是一种傲慢。
可原谅归原谅，他没有义务去迁就他们。哪怕是最为单纯的选择判断，他们也该知道此刻天平的两端该如何倾倒。
他们当然有的选，只是在选择了另一端之后，他们是否有能力生存下去，这一点很难说。
“你明明可以强行带我们走的。”
男孩看的很透彻，他们一无所有，也无能为力。这个黑袍人明明可以不和他们商量，明明可以直接出手。
“强迫的选择毫无意义，若非发自内心，否则不配践行伟大的道路。你们是在进行光明与无闻的选择，在我看来，你们的犹豫是如此的愚昧。若你们选择了愚昧，也就失去了价值。”
男孩沉默了很久，黑袍人也很耐心。拥有天然圣痕资质的人相当稀有，这个女孩虽然还没有觉醒，但她确实存在觉醒的可能。
这种程度的崩坏能适应性，值得他多花一些时间。
“妹妹，你跟他走吧。”
他最终还是有了答案。
“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娜塔。”
……
“如何？”
佑氡靠在墙边，看着梅比乌斯拨通了通讯设备，与对面的那头交流着什么。
从头至尾，梅比乌斯都没说几句话。除了最开始的一些交代和询问之外，她基本一直在听。
其实佑氡是听得到另一头说的是什么的，所以他此时的询问也只是一个形式和习惯而已。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那边那头已经快激动疯了，整体精神波动持续性亢奋。”
梅比乌斯把玩着通讯器，一步两步若无其事的向佑氡靠近，然后自然而然的往他的怀里去。
这套动作两人都不陌生，甚至克莱因也不陌生。在实验室的那段时间，他们总会不知不觉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幸运的是，灰蛇那家伙的组织能力确实不错。他的那个组织规模比预想中大的多，虽然依旧潜伏在暗处，但世界各地都有分布。”
一千多年没联系，梅比乌斯也没想到这家伙能组织起这么庞大的一个地下组织起来。
具体什么性质她没问，但忠诚度应该没什么问题，大概是够小白鼠的未来规划用了。
“确实是个人才，所以我们半路摘桃子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
灰蛇那小子实力不咋地，传销确实有一套。没想到在没有明确的尊主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做到一手创立一个这么庞大的组织。
现在他反而开始担心摘桃子会不会不太合适，对方具体愿不愿意这个问题了。
毕竟虽然灰蛇与灰蛇之间存在数据共享，行事目的大体上是一致的。但个体与个体之间依旧存在一定的差异，会不会发展出一些其他的想法也未可知。
“你脑子不太行是吧？不都说了那家伙激动已经快疯掉了吗？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和你五万年前领导我们一样来领导这个世界就行。”
梅比乌斯不以为意，灰蛇那家伙在听到佑氡复活且需要势力的时候都快高兴疯了。五万年前对方就是狂热的追随者，五万年后这份狂热甚至已经进化到了信仰的程度了。
于灰蛇而言，佑氡就是神明……额，这倒是让梅比乌斯不由的想到第二律者那个神神叨叨的丫头。
那家伙也是一口一个「神明大人」的，整个群体中只和佑氡一个人亲，对其他人就是微弱的警惕外加淡淡的厌恶……说不定她和灰蛇会挺聊得来。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佑氡也确实可以算的上是崩坏的「神明」。这两个神神叨叨的家伙，说不定还算是纪实派。
“说的也是呢，我们做的事情实际上也和神话没太大差别，往世乐土就是一部纪实的史诗……既然如此，我们大概要准备搬迁基地了。”
佑氡的话题转折有些生硬，梅比乌斯一下子没跟上他的思维。
“搬迁？为什么？不喜欢海底的环境？”
问号三连过后，梅比乌斯又迅速理解了对方的含义。
“我明白了，利用往世乐土来强化信仰是吧？难怪灰蛇那么狂信你，你这家伙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风向标啊……”
灰蛇本身就是佑氡的狂热信徒，那么他带出来的组织很大概率也是以信仰为核心动力以及基本逻辑。
既然是信仰，自然就要有教条和神话史诗来强化信仰。而往世乐土就是现成的谱写了关于前文明事迹的一部史诗。
“不能算是我想出来的，但我确实很乐意看到这种走向。那个文明的事情不应当被埋藏，你们的事迹理应被人传唱。”
……
男孩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决定了，眼前这个黑袍人的行为举止不仅怪，还像个疯子。
就在刚刚，对方接了个电话之后突然就开始遏制不住的狂笑不止，笑到现在还没停。
“……抱歉，是我有些失态了。”
黑袍人突然停止了笑声，突兀的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他此时此刻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刚刚在笑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实在是值得写进历史的一天，伟大的尊主认可了我们的努力，我们为之准备的一切终于要迎来了神的注视……你们无法理解这其中的意义，只需要知道人类的未来将会因这一天而改写。”
黑袍人，也就是灰蛇的仿生眼球此刻竟生动的流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狂热。
就在刚刚，他的造物者告诉他，人类的神回来了。更令人惊喜的是，他们终于有幸获得神的认可，且可以正式的在神的旨意下为救世而燃烧自己。
“走吧，只要你足够有价值，世界蛇允诺的一切都会实现……”
灰蛇顿住了，他矗立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全然不管因即将分别而依依不舍的兄妹俩。
世界蛇——这是他以他的造物者为依据而为这个组织起的名字。
可这个组织未来的尊主大人——佑氡大人，未必会满意这个名字。
神明悬坐高天，俯瞰众生百态，祂未必会在意这种小事，可在这方面有些精神洁癖的灰蛇却难以将就。
然而他很快就因为「该不该为了这点小事而叨扰那位大人」而再度陷入了纠结。
还是待定吧。
灰蛇终于有了个定论，为了这点小事而去劳烦那位大人，显然是大不敬的行为。这件事情值得重视，但显然不值得花费那位大人的时间。
打定主意之后，灰蛇再度启程，并强硬的分开了抱在一起哭的两兄妹。
“我已经留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道别，现在，离开这里。”
……
灰蛇按照指示和记忆找到了这处尘封已久的遗迹，用遗迹来形容这里其实并不妥当，因为它其实还保留有被建成以来就有的功能。
只是太久没人使用，以至于像是被荒废了一样。
而如今，这里将成为伟大之人征程的起点，为此他提前来到了这里。
迎接尊主的定然不能是一片荒凉之地，在各位大人来到这里之前，他要先让这里起码像个样子才行。
这里掩埋于黄沙之下，总计面积并不小。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曾是各位大人们都无比在意的地方，自然也花了不少的心思。
这种面积由他一个人来打扫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好在他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人」。
无数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亮起，如一条条潜伏之中的蛇。
他们有条不紊的开始了各自的行动，从里到外的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进行了清扫，以确保他们等待之人抵达之后这里勉强能够入眼。
当然，有一个地方被他归类为了圣地而无人敢踏足。这一整个基地都是因那片圣地而存在，那里埋藏着关于所有大人的隐秘和故事，只有真正通过了考验之人才能有此殊荣。
灰蛇自认为自己还没有这种资格，在获得应允之前，他不会踏足那片神圣的土地。
然而他们不踏入，却有人从里面出来。
“身份认证：灰蛇＃，提问：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
“真的是好久都没有来过这里了呀……阿佑，有没有觉得很怀念呀?”
爱莉希雅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心中的感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往世乐土的记忆体的最后一次更新还停留在五万年前最终决战的前一夜，在那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出于种种考虑，他们没有再度踏入那个地方，也没有再做出更新记忆体的行为。乐土代表的是过去，既然是过去，那就让它永远的停留在那里就行。
当然，他们也怕自己会流连忘返，毕竟那里也存在佑氡的记忆体。
另外，如果同步了记忆体让他们自己的记忆体知道了佑氡打算做什么的话……乐土里的佑氡的处境可能就不太好受了。
“就连你也没有回来吗？我以为你会忍不住偷偷回来看看……”
佑氡有点意外，爱莉希雅不是一个特别老实的人，他还以为对方一定会偷偷溜回来才对。
“是回来看过几次的啦，和伊甸一起……不过也就是怀念一下过去而已，咱们都没有进去过呢。”
这个基地大家或多或少都回来过几次，但由于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里面的记忆体，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没有进去。
众人有说有笑的进入了隐藏在黄沙之下的基地或者说避难所，然而让所有人惊讶的是，这里面焕然一新。
“……你们确定这里不经常有人？这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五万年没人生活过的样子。”
佑氡皱了皱眉头，难不成有人鸠占鹊巢？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把人赶走就行，可要是动了乐土的话……事情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和电流带给他的消息。片刻之后，整个基地的情况都被他尽数了解。
“灰蛇这家伙还真是，一丝不苟啊……”
感慨了一句之后，佑氡大致向其他人说明了一下情况，而后基地长廊尽头的门轰然开启，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分居左右。
黑色那个是灰蛇，他单膝跪地，头埋的很低。
“灰蛇，恭迎各位尊主大人。”
白色那个双钻头是普罗米修斯17号，佑氡记得他们说过，乐土一直是十七号在负责打理。
“基地完好程度：92%，诊断结果：良好，身份认证：逐火之蛾……权限开启，欢迎各位来到五号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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