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取出一块形状很不规则的金子色小疙瘩，很小，比绿豆粒儿还小一圈儿，“这是九转无极负阴丹的真正样貌。”
姬辛夷闭了闭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
秋桑要上前服侍，姬辛夷摆了摆手，将人拦住。费力抬手，顶住胸口，将要跳出腔子的心给摁回去，这才补充道，“除此之外，世间再无九转无极负阴丹。这小小一粒，差不多是原丹的二十分之一，是你爷爷改良时专意分出来留给你的原丹，说是若你长大后万一有兴趣钻一钻，也能有个做拉。原本的九转无极负阴丹，皇甫家只余半枚，被你爷爷和你父亲费尽心思耗时三载，辅之以奇药改良，制成了‘万草千花丹’ 。”
云萱草顿时愣住了，万草千花丹，她可太熟悉了。
忙追问道，“万草千花丹，就是九转无极负阴丹改良的？我五岁那年，您给我服用了一次。七岁是第二次，上月十八岁生辰时，服了第三次。”
姬辛夷眼睛里浮出丝丝温柔，萱萱的爷爷皇甫俱，是她唯一的儿子，那是个孝顺懂事又极有大智慧的。还有萱萱的父亲皇甫战，是她唯一的孙子，聪明机变，用毒的本事天下第一，世人却只知其大医之名。如果，他预见到不对的时候心肠再狠一些，那些天杀的又怎么可能猖獗至此？却偏偏……姬辛夷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萱草、秋桑、云瑞，三双眼睛都小心翼翼观察着姬辛夷的状态。这样的提起，于这位饱经苦难的耄耋老人而言，是比刀刀见血的凌迟更痛的悲，风惨惨，雪嗖嗖，刮骨入髓，莫过于此。
姬辛夷慢慢垂下眸子，慢慢慢地开口，“万草千花丹，是要给你分三次服用。却原不该是你刚说的那三个时间节点。你祖父遗书里，第一次要在你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时。第二次，要在你二七一十四岁，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时。第三次，则要留到你七七四十九岁，任脉虚，太冲脉衰少时。”
无奈又心疼，姬辛夷苦笑，“奈何，你五岁初归时身体亏损得不成样子，小小年纪五脏六腑竟是有了衰败之象。如若不紧急扶正，不只有损寿元，更是会影响子嗣，当时……”顿了顿，悲欣交集，呜咽泪沾巾，叹息了又叹息，才道，“万般无奈，只得冒险将时间挪前了。”
萱草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她是对五岁之前的事，完全没了印象。但五岁那年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她几乎要被冻死的时候被太祖母一把搂入热腾腾的怀里，用厚厚的棉袍裹着她暖着她抱着她，像抱着失而复得地稀世珍宝的事儿，她记得清清楚楚，至死不能忘，也不敢忘。当时，很老的老人家哭得像个孩子，满脸的眼泪都冻成了冰碴子。皇甫战、云锦月是她的生身父母没错。但太祖母，却不只是给她第二次生命的人。如果没有太祖母的再世恩，她早都死了无数回，怕是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姬辛夷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喘得有些厉害，又有要咳的迹象。
萱草忙将煎好一直温在小炉子上的罗汉果茶给分了半盏，兑了一小勺雪梨汁进去，侍候着给抿唇润喉后。又紧着搓热双手，轮换着按摩止咳平喘的几个穴位。
姬辛夷缓过一口气，朝云瑞点点头。
云瑞迟疑了一下。看向萱草，目带询问，“你准备好了吗？”
萱草点点头。
尽管早都做好了准备，要亲口将那些旧事说出来。可临到这一刻，云瑞却又迟疑了。实在是，那些过往于萱萱而言，忘记又何尝不是最好的抉择。如果有可能，这辈子他都不想再提起。可是，那些躲在暗处的恶魔如今却步步紧逼，逼得萱萱不得不重新经历一遍。
想到如今危机重重的局势，想到萱萱铿锵前行从不畏缩的刚性子，云瑞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去。天生自带几分柔软的荔枝眼，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凛冽，涵烟眉也跟着染上几分肃杀气。
萱草再次郑重点头，“你说！”
云瑞直接挑明了问，“五岁之前的事，萱萱应当是全都不记得了吧？”
姬辛夷和秋桑惊讶的看向萱草，她们竟然都不知道有这事儿。小孩子不记得以前的事儿很正常，萱草也没有其他的异常，她们还真没留意。
被云瑞这么一提醒，萱草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奇又疑惑，看向在座的三人，“你们难道记得五岁之前的事吗？”
姬辛夷与秋桑对视一眼，表情也是凝重起来。五岁之前的事，虽不至于桩桩件件都记得，但绝不至于一件都不记得啊。
萱草目光扫过两人的脸，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表情也是凝滞起来，脊背下意识绷直了，目光灼灼看向云瑞。
云瑞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再次提醒到，“人体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你的大脑，你的身体，共同选择了忘记五岁之前的事，自是有原因的。你想好了，确定要找回吗？”
胸口涌动的心酸与心疼逼得云瑞不得不停下，重新深呼吸，调整好情绪，这才继续道，“如果你不确定。咱们，另想法子，应当也能对付……”
云瑞越说声音越小，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这根本就不是确定不确定的问题，这其实就是掩耳盗铃！都到这份儿上了，十四年前的事又怎么可能绕得开？根本就无法回避，也不能回避！
萱草笑了，忘记了，就能够当作那些事从不曾发生过吗？原来她自己，也有这么懦弱的一面吗？弯起的唇角挂了黄连，不像是在笑，倒像是在哭。
摇头，又点头，萱草语声很轻，却字字铿锵，如战鼓轻悄却惊心，“我确定！你说！”
见云瑞嘴唇都有些哆嗦，萱草有些不忍。冷心冷情冷眉冷眼，得分对谁。真正对她好的，她会把人放在心，并付之以十倍百倍的好。拍拍云瑞的手臂，萱草柔声安慰，“那些人，不会因为你不忍心说，就不继续做。就算你不提，怕是很快就有人会迫不及待帮我想起。而那些人，帮我的方式是什么，还用我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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