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精神一震，将最近轧钢厂的变化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从接受前来劳动改造的清华老师钱伟长，并对其百般照顾，到现在发展到依靠其进行研究，但却是研究柴油机等跟轧钢无关的技术！
杨厂长痛心疾首，“我不是反对研究技术，但总要适合我们轧钢厂吧？就像是之前厂里准备研究轧辊机，我就是很支持！而且以我了解到的情况，这种单缸的柴油机技术含量很低，很多机械厂都可以生产，咱们还研究它做什么呢？这不是浪费人力物力么？”
大领导手指轻敲沙发扶手，皱眉沉思。
杨厂长知趣的轻手轻脚的用带来的大红袍泡茶，并轻轻的放到大领导身前。
良久之后，大领导终于发话，“下周一部里的例会上我会提一提表明我的态度，但是你也要做好准备，如果部里安排调查组下来检查，厂里是一定要有非常确切的证据！”
杨厂长大喜过望，拍着胸脯保证，“大领导，机修车间的郭主任，早就对这种现象非常不满！”
大领导满意的点点头，“嗯，群众基础也是非常重要的！”
同一时间，黄书记和聂厂长也在一起喝茶聊天，不约而同的聊起了杨厂长的为人。
“如果杨厂长今天没有来轧钢厂，才是问题！”黄书记语气肯定的评价杨厂长，“杨厂长作为从建国前就能在娄半城手下做到车间主任，再到管理生产的副厂长和如今的厂长，其人无论是工厂管理还是人情往来都有可取之处！”
“虽然咱们轧钢厂的底子比较好，不像鞍钢和石景山是从废墟里建起来，但是发展到如今的规模，除了国家的投入，杨厂长也是功不可没的！”
“不过其毕竟是旧时代的雇佣出身，身上还残留着官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特征！只迎上，还没有真正融合到工人群众之中！”
聂厂长同样皱着眉头，奇怪的问：“那这次？”
黄书记明白聂厂长的意思，为什么这次没有把杨厂长的问题深入调查？黄书记笑了笑，“主要是为了纠正工作作风，既然工作组没有发现杨厂长工作中有问题，那我们就没有必要推动工作组继续深挖，以免影响正常生产！”
“毕竟，咱们轧钢厂承担了好多国家级的任务！钢材生产才是最重要的！另外杨厂长也在向着好的方向改变，现在也慢慢的深入基层了！不过就目前看他还是继续管理工作较好！”
聂厂长想了想，认同的点点头，不过事关自身的前途，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那杨厂长会竞争书记的位置么？”
黄书记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如果他足够聪明和理智就不会！”看着聂厂长探寻的目光，黄书记继续解释，“现在这个时期一动不如一静，尤其书记这个位置，事关思想工作，不好坐啊！”
“你是部队出身，思想上是跟着教员走的，在团结同志这方面你做的很好，所以你是有优势的！”
关心则乱，事关自己正厅的这一步，聂厂长还是不放心，又追问道：“如果杨厂长一定要争取书记这个位置呢？”
黄书记笑着指了指聂厂长语含批评，“教员教导我们，党的一切工作都必须以群众利益为出发点和落脚点！这个跟在什么位置有什么关系？如果组织上认真讨论后还是觉得杨厂长更适合书记的工作，我们配合工作有什么不好呢？”
聂厂长连忙解释：“我是担心现在的研究工作！”
黄书记摇摇头，对聂厂长的表现有些遗憾，“我2月份就要调到石景山钢铁厂去了，相比之下红星轧钢厂毕竟规模小，也就不到2000人！如果冶金部不支持轧钢厂这边的研究工作，我们也只有将钱科学家等人请到石景山那边了，那边也有轧钢分厂，总之，研究工作不能停！我和老周还扛得住压力！就像老周说的，我们立身持正，就算打官司打到最上面，我们也不怕！”
“至于红星轧钢厂还是保持老样子好了！这么多年一点的提升技术的意愿都没有，无论是无缝钢管还是冷轧不锈钢的技术还都要从兄弟单位引进！”
黄书记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64年冶金部花大价钱引进奥地利50吨的转炉、瑞典50吨的电炉和联邦德国8辊及20辊冷轧不锈钢的技术和生产线，来建设太原钢铁，你知道花了多少钱么？几个亿啊！”
“能卖多少小米啊？这些都是咱们用农民辛辛苦苦种的粮食换回来的！”
黄书记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感到深深自责，“所以咱们独立自主的研究工作一定要坚持下去！我和老周之所以同意顾维军的建议从单缸柴油机这里发力，也是考虑到符合教员一手工业一手农业这一思路，即可以最快的速度有成果，也可以有力的支援农业生产！”
“有了成果，后续的技术研究工作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将炼钢炉从30吨提升到50吨，100吨，将轧钢机从2米宽升级到4米宽，都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投入啊！”
聂厂长默然点头，临走的时候，黄书记又送了他一句话：“小聂，记住：保持作风、继续奋斗在一线，一动不如一静！”
周一的冶金部周例会上，大领导在讨论轧钢厂书记人选的问题上，听到黄书记推荐聂厂长后，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
大领导语气铿锵，反对的理由非常充分，“不能为了成绩盲目搞研究，咱们冶金工业部的主要工作重心是什么？这个要搞清楚！工作道路的可以偏移么？绝对不可以！”
“农机部难道没有相关的农机研究了？机械工业部难道没有相关的机械研究了？”
“这种为了自身的成绩而盲目搞的研究绝对不可以！工厂的发展绝对不能唯成绩论！思想的道路一定要正确！”
“就算是轧钢厂研究出了一流的农业机械，那生产安排呢？京城农机厂的生产都不饱和，开始给京城汽车厂配套吉普车的发动机，难道一个轧钢厂研究的农用机械比农机厂还要适合农业发展？”
大领导猛的拍桌子，大吼：“无稽之谈！”
支持周厂长和黄书记的领导也是针锋相对的反驳大领导，“难道你忘了我们去年刚刚为了引进国外的炼钢、轧钢的技术花费了多少？”
“轧钢厂研究发动机和农业机械怎么就成了不务正业？研究出来一流的农业机械难道不同样是利国利民？”
“难道轧钢厂影响自己的生产计划了么？没有！”
“咱们刚刚建国的时候，一穷二白的，还不是工厂有什么能力就造什么？难道咱们有今天的成绩不是发挥了工人群众的主观能动性么？独立自主、艰苦奋斗的精神不能丢！”
“炼铁的就不能炼钢了？炼钢了就不能轧钢了？轧钢了就不能干机械制造了？这是什么道理？笑话，哪个厂没有机修车间？”
大领导的态度强硬很，“我们已经引进了更先进的技术！”
反驳的领导怒吼：“你这是以偏概全！”
最后冶金部的陈部长制止了双方的争吵，轧钢厂书记的职位暂时先空着，看看效果，以观后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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