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魏进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秦泽那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剑眉微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
“罗天霸？”
“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就在秦泽思索时，站在他身后的幽若，用她那惯有的清冷声线，不带一丝感情地开了口。
“回大人。”
“罗天霸，霸刀宗宗主罗振山独子，现任霸刀宗少宗主。”
“此人自幼修习霸刀宗绝学《狂风刀法》，天赋异禀，年仅三十岁，便已臻至江湖六品巅峰之境。”
幽若的介绍简洁明了，没有半分废话，却将罗天霸的身份、实力交代得清清楚楚。
秦泽听完，像是才恍然大悟一般，轻轻一拍自己的额头。
“哦！我想起来了！”
他的目光转向身侧，仿佛在征求幽若的确认。
“先前在南星楼，清羽姑娘与我闲聊时曾提起过。”
“说这位霸刀宗的少宗主，仗着自己的身份，三番五次地去打扰她。”
秦泽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像是在回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难不成……就是因为求爱不成，恼羞成怒？”
“所以才派你们来，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直接将人掳走？”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猜测，实则每一个字都像钩子，勾着地上的魏进往他预设好的方向去回答。
被吊在刑架上的魏进，此刻哪里还有半点思考能力。
他只觉得这位秦大人的分析简直是入木三分，与他心中对自家少宗主那飞扬跋扈性格的认知，完全吻合！
“这……”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疼痛和恐惧而嘶哑不堪。
“这……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小的只是霸刀宗的一名内门弟子，奉了少宗主的命令，带几个师弟将清羽姑娘‘请’回宗门。”
“至于少宗主为何要这么做，那……那就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有资格过问的了！”
魏进拼命地撇清关系，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罗天霸的头上。
他现在只想活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宗门情谊、少主威严！
听到魏进这番毫无价值的供词，一旁的幽若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她上前一步，冰冷的视线如同两柄利剑，直刺魏进的内心。
“不知道？”
幽若的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那你知不知道，按照我武朝律法，当街掳掠良家妇女，是何罪？”
“你又知不知道，持械行凶，意图刺杀朝廷钦差，黑龙卫副指挥使，又该当何罪！”
“刺杀”两个字，幽若咬得极重！
此言一出，整个天牢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
魏进闻言，整个身子如同筛糠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心头更是咯噔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魏进本来以为今天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脚踢在了铁板上！
不！是踢在了一座自己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万仞高山之上！
人要是倒霉，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这一刻，魏进肠子都悔青了！
“我……我……”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小的真的不知道是秦……秦大人您啊……”
豆大的泪珠混着血水从他那张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脸上滚落，那副样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发笑。
看着魏进这副快要哭断气的模样，秦泽却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幽若不必再多言。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眼前这个即将被诛九族的死囚，与路边的阿猫阿狗并无区别。
秦泽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平静地开口。
“现在，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然而，就是这句平淡的话，落入魏进的耳中，却不亚于九天之上传来的纶音仙乐！
活命的机会！
魏进猛地抬起头，那双本已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无比璀璨的求生光芒！
他就像一个在黑暗的深海中即将溺死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根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
当街行刺黑龙卫副指挥使！
这个罪名，别说是他魏进区区一条贱命了，就是把他魏家祖坟挖出来的蚯蚓都竖着劈开，那都算是皇恩浩荡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位手握生杀大权，能决定他全族生死的阎王爷，竟然会发善心，给他一条生路！
“大……大人！”
魏进激动得浑身颤抖，也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拼命地想要磕头。
“只要大人您肯饶小的一命！小的一定……一定全力配合！”
“上刀山，下火海，小的绝无二话！求大人给小的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看向秦泽的眼神，充满了卑微的祈求与无限的狂热，仿佛已经将秦泽视作了自己唯一的神明。
然而，面对魏进这殷切无比的目光，一旁的幽若却是脸色一变。
她缓步上前，站到秦泽身侧，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急切。
“大人！”
“黑龙卫代表的是陛下的颜面，是皇家的威严！”
“此獠当街行刺于您，形同谋逆！此乃株连九族的滔天重罪，您……”
“您三思啊！”
幽若的话，点到为止，但意思却很明确。
放过魏进，不仅有损皇家威严，更会落人口实！
然而，没等幽若的话说完，秦泽便缓缓抬起了右手，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她将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幽若贝齿轻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还是躬身退到了一旁。
她知道，秦泽一旦做出了决定，便无人可以更改。
整个天牢，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秦泽的身上。
那个被吊在刑架上，生死只在秦泽一念之间的魏进，更是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下一秒，秦泽的目光越过幽若，再次落在了魏进那张充满了渴望与恐惧的脸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罗天霸，现在身在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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