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泽这句突如其来的道歉，幽若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那双古井无波，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第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道歉？
副指挥使大人……在向自己道歉？！
下一秒，幽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了大脑的思考。
“噌！”
她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卑职不敢！”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颤抖，双手下意识地抱拳躬身，头颅深深地垂下，仿佛秦泽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洪水猛兽。
看到幽若这般如临大敌的反应，秦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
直到幽若因为紧张，身体都开始微微发僵时，他才缓缓地将酒杯放下。
“坐下说。”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幽若的身体一颤，却依旧不敢抬头，更不敢坐下。
“大人……”
“我说了，坐下。”
秦泽的声音加重了几分。
幽若紧咬着下唇，在挣扎了数息之后，终究还是不敢违抗秦泽的命令，僵硬地重新坐了回去。
只是她的身子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拳头紧握，如同一尊随时准备领命出征的雕塑。
秦泽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他知道，黑龙卫的规矩，早已像烙印一样刻进了这个女人的骨子里。
想让她一时半会儿改变，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他有的是耐心。
“我知道，黑龙卫之内等级森严，尊卑有序。”
秦泽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但在我秦泽这里，虽有尊卑，但亦有对错！”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幽若的心坎上！
亦有对错！
她抬起头，美眸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呆呆地望着秦泽。
秦泽迎着她的目光，神情坦然，没有丝毫的闪躲。
“秦泽初次见幽若姑娘时，虽是为了活跃气氛，与姑娘开了个玩笑，但言语之间，终究还是有轻薄挑逗之意。”
“这是我的错。”
“所以，我今天借此机会，正式向姑娘道歉！”
话音落下的瞬间，秦泽竟猛地站起身来！
他端起桌上那杯满满的女儿红，对着幽若的方向微微一举。
然后，在幽若那震撼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咚。”
空的酒杯被他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而这一声，也仿佛是敲在了幽若的心脏上。
她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抹名为“震撼”的情绪！
她从小在黑龙卫的秘密营地中长大，接受的是最严苛，最没有人性的教育和训练。
服从！
绝对的服从！
这是她被灌输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信条。
上司的命令就是天，上司的意志就是地！
别说上司做错事向自己道歉了，哪怕是上司犯了滔天大错，需要有人顶罪，让她去道歉，去送死，她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这种事情，她甚至亲身经历过！
可现在……
现在！
秦泽！
这个空降而来，身份神秘，位高权重的副指挥使大人！
竟然，如此郑重其事地，为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向她这个下属道歉！
这是幽若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轰然撞击，摇摇欲坠！
面对秦泽那坦荡而真诚的目光，一向杀伐果决，冷若冰霜的幽若，竟罕见地……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想站起来回礼，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这……大人……您……”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断断续续。
不知是因为焦急，还是因为那杯酒的后劲，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一抹动人心魄的绯红，悄然爬上了她那白皙如玉的脸颊，从脖颈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那万年不化的冰山，仿佛在这一刻，有了融化的迹象。
秦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不催促，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很享受看到这座冰山融化的瞬间。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幽若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我知道了。”
这五个字说完，她像是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随即，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秦-泽一眼。
“今天的事……也……多谢大人了！”
说完这句话，幽若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这房间里让她窒息的气氛。
她猛地站起身，甚至不敢再看秦泽一眼，转身便朝着房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那背影，竟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着幽若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秦泽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绽放开来。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模一样。
幽若这种女人，外表的冰冷只是她的保护色。
一旦有人能用真诚敲开她坚硬的外壳，便会发现，她的内心，其实远比任何人都要柔软，也更渴望得到尊重。
不过……
秦泽端起酒坛，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他回味着幽若离开前说的那最后一句话。
“今天的事？”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是自己替她解围，教训了那群镖师？
很快，秦泽便反应了过来。
他知道，幽若指的，应该就是刚才在楼下，宋庭出言羞辱她，而自己挺身而出，替她挡下了那一切。
想通了这一点，秦泽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端起酒杯，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轻轻摇了摇。
“看来这家伙儿，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嗨，不管了！”
他轻笑一声，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
“还是先尝尝这二十年的女儿红吧！”
“可惜了，可惜了！”
“要是叶前辈那个老酒鬼在这里，看到这坛酒，怕不是要当场给抢走！”
“既然他老人家没这个福气，那晚辈也只能勉为其难，替他享受享受了！”
说着，秦泽便再次举起酒杯，将那琥珀色的香醇酒液，一饮而尽。
辛辣，醇厚，甘冽！
入喉一线火，落腹一团春！
好酒！
就在秦泽品尝着绝世美酒，享受着这片刻宁静的同时。
夜色，也彻底笼罩了大地。
整个悦来客栈，除了几间客房还亮着微弱的烛火外，大部分地方都已经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而谁也不知道。
就在距离悦来客栈三里地外的一片小树林里。
数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身着夜行衣，与黑暗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若不是那偶尔在月光下闪过的，兵刃的寒芒，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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