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上,天色渐晚,暮色四合。姬南站在法舟船头,不时回头望向身后那片如影随形、翻滚涌动的黑压压妖云,心中简直乐开了花,若非要保持巫觋的威严,几乎要大声唱出来。
足足八百妖兵妖将!个个皆为大妖,妖气凝实,最低也是金丹修为,其中不乏元婴、神满境的好手,而领队的更是两名货真价实的化神境大妖——狮妖肇歆与鹫妖望浚!
这等强悍力量,若是拉出去,已几乎相当于天伤殿明面上四分之一的实力!是花再多金银灵石也难在短时间内雇佣到的、真正经历过血火淬炼的蛮荒精锐!
此次蛮荒之行,风险与机遇并存,最终可谓是满载而归,收获远远超出预期。
细细算来,双方此番共达成了三份性质、效力各不相同的盟约:
其一,是蛮荒之地与十万大山之间的公开和平盟约。名义上双方以怒渊河为永久边界,互不侵犯,永为友邦,开放贸易。这份盟约范围最广,措辞最为冠冕堂皇,但条款也最含糊其辞,缺乏具体约束机制,全凭双方自觉和利益权衡,也最为脆弱,一旦形势有变,可能最先被撕毁。
其二,是蛮荒城与天伤殿——亦即昭礼东宫——之间的深度合作盟约。明确约定了双方共同开发蛮荒之地与十万大山的各种资源,拓展商业版图,利润分成,并由昭礼东宫利用其影响力,保障双方商队和人员在大周境内的安全与利益。此约以实实在在的利益相系,将蛮荒、十万大山乃至昭礼宫的部分利益捆成了共同体,一损俱损,其约束力和稳定性远胜前约。
这也是目前昭礼东宫高层最乐见其成的结果,符合稳边、敛财的战略。
其三,则是最为核心、也最为隐秘的,老妖王夏庚与姬南个人之间的歃血密盟。依照妖族传承万年的古老礼仪,双方交换了蕴含精血的血誓凭证,誓言同进退,共荣辱。夏庚承诺将倾蛮荒之力支持姬南的一切行动,而姬南则承诺,若父亲和他将来能重返镐京,须推动朝廷正式册封夏庚为继十二妖王之后的第十三位妖王,给予蛮荒妖族正统名分;即便最终事有不成,作为天伤殿主暨鼠、虎二王世家的重要盟友,他也须尽力协助夏庚踏入大周上层圈子,为蛮荒众生争取更好的生存空间和发展机会。
老妖王此举,堪称豪赌,将蛮荒未来的气运,全数押在了姬南这个看似势单力薄的年轻人身上。
为了表示诚意,他甚至将山门外那几百名人族奴隶,大手一挥,白送给了姬南,分文不取,还额外在之前谈好的五百妖兵基础上,又多加了三百精锐,凑足了八百之数,可谓下足了血本。
归途因此变得轻松愉快。姬南一行人所过之处,蛮荒的妖修们望见其后那黑云压阵般、煞气冲天的庞大队伍,无不面露惊惧,敬畏地远远避开或垂首侧目,再无来时的窥探与挑衅。
心情大好的姬南,甚至无比嘚瑟的特意指挥法舟绕了一大段远路,重走了当年被杨暖暖一路追杀、狼狈逃窜的那条充满“回忆”的旧道。
他还依次拜访了曾在那场追杀中出手阻截杨暖暖、间接助他脱困的三位大妖:一位是隐居在鹰鸣涧、身背一张巨大铁弓的精瘦老者;一个是盘踞在黑滩谷、浑身肌肉虬结、沉默寡言的精壮汉子;以及一位居住在百花山、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的艳妇。
姬南命人奉上早已备好的厚礼——包括珍贵的丹药、灵材和精美的器物,诚挚道谢当年援手之恩,并发出热情邀请,请他们有空可去十万大山百越城做客。
然而,三位大妖的反应却颇为一致,不冷不热,带着疏离。
若非明显忌惮姬南身后那两位化神大妖以及庞大的随行妖军,恐怕根本不会现身搭理这个“来路不明、半人半妖”的年轻人,只是收了礼物,客套几句便匆匆送客。
这让姬南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在蛮荒,实力和势力才是真正的通行证。
这一日夜晚,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怒渊河如同一条银色巨蟒般横亘在远方地平线上,姬南传令下去,择一处背风靠近水源的平坦地带扎营过夜。
一声令下,队伍迅速行动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三座风格迥异、界限分明的营地便陆续建成。
姬南所带领的战巫和随从人数虽不多,却皆训练有素,完全按照战时标准扎寨:以法舟为核心,帐篷环绕法舟有序排列,驯养的飞禽落在特定区域,外围迅速挖掘出简易壕沟,树立起带有简易符文的栅栏,空中由骑乘战禽的战巫巡逻,地面有岗哨暗卡,构成了一个立体而严谨的防御体系。
而那八百妖修的扎营则显得混乱许多。他们似乎并无严格的扎营习惯,几十顶颜色各异、破旧不堪的帐篷歪歪斜斜地支着,大部分妖兵更习惯找个草堆或者背风的石头后面倒头就睡。
此番还是在领队的化神大妖肇歆和望浚的强令下,才勉强留了几个小队负责警戒,其余妖众便迫不及待地围坐在一起,点燃篝火,拿出自带的血食开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喧闹声、咆哮声不绝于耳,显得野性难驯。
带队的两个大妖,狮妖肇歆,身材高大魁梧,满头满脸的金色须发如同狮鬃,脾气显然颇为暴躁,喝令手下时声若洪钟;
另一个鹫妖望浚,则是个光头肥胖的老者模样,眼神锐利而阴鸷,沉默寡言,偶尔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这两位化神大妖对姬南这个“雇主”表面上的礼节倒也周到,只是看向同为妖族却效力于姬南的唐焚、解堪时,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挑衅与一丝不屑,显然并不怎么服气。
而唐焚和解堪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种目光,两人皆是身经百战之辈,岂会示弱,同样眼神锐利地回望过去,身上妖气隐隐鼓荡,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来同处一个阵营之初,少不了要凭借实力争个高下长短,确立地位。
对此,姬南看在眼里,却并不想过多干预。
他深知妖族天性慕强,相处之道本就遵循强者为尊的规则。既然今后要在同一口锅里吃饭,总要经过一番较量才能确定彼此的位置和规矩,只要不闹出妖命,适当的竞争反而能保持队伍的活力。
相比之下,另一座由那四百三十九名人族奴隶组成的营地,搭建的倒是异常迅速和安静。这些昔日的修士或战士,虽然修为被废或受制,但基本的生存技能和纪律性还在。
他们手脚麻利地砍树、平地、生火做饭,相互间配合默契,很快便搭起了几十座简陋却能勉强遮风避雨的窝棚。
随后便整齐地蹲坐或席地而坐,默默地分食着简单的饭食,全程无人交谈出声,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就连几个身上带伤、伤口有些溃烂的奴隶,也强忍着痛苦,低着头,不发出一点呻吟,将沉默进行到底。
这种死寂,比妖营的喧闹更让人感到沉重。
后半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只有营地的篝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至天伤殿营地不远处。
负责今夜值守的观虎目光锐利,略一挥手,示意警戒的战巫放行,容其悄然潜入停泊在营地中央的法舟。
舟内灯火通明,姬南并未休息,似乎早已料到,正静坐在案前等候二人。
来的正是失踪已久、音讯全无的清欢与乐之。
二人气质与分别时相比,皆有显着变化。
清欢依旧是那副童子模样,白白净净的小脸,但眉心多了一点晶莹欲滴的鲜红朱砂痣,平添了几分妖异。
他脸上那副故作纯真的招牌笑容也没变,但一身黑袍却越发厚重凝实,仿佛由流动的暗影织成,行走间身形时断时续,给人一种虚实难辨之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眼,左眼微泛红光,右眼则深邃如墨,目光流转间,愈发显得浓郁而诡异。
看似人畜无害的孩童,实则散发出的气息却极其诡异难测,如同幻化作孩童的狰狞恶鬼。
而乐之则更加彻底,全身都隐于一件宽大无比的黑袍之中,黑袍仿佛一道清晰的界限:黑袍之外尚是正常的人间世界,而袍内却似凝聚了无数阴魂煞气,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不断散发出幽森、冰冷的死亡寒意。
若说清欢是伪装成孩童的邪物,那么乐之便更像是一座能够移动的、吞噬生灵的微缩地狱。
“看来你俩这趟‘探宝’之旅,收获不小?”姬南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笑容,语气带着亲切。
“嗯,回公子,总算不负所托,找到了。”清欢笑嘻嘻地应道,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简以及几件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物品恭敬呈上。
“这是专仲老巢的准确位置和外围地形图。屋内和周边区域我们已经清查完毕,些余冤魂恶鬼、残留禁制也都顺手解决了。只是那洞府后面再深处……感觉极其危险,有很可怕的禁制波动,我俩掂量了一下,实力未够,没敢贸然进去深探。”
姬南接过玉简,神识略一扫过,确认了信息,便随手抛回给清欢:“这些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处理吧,于我无用。”他又将目光转向如同阴影般静立的乐之,“那具飞僵……炼化了?”
“……嗯,基本炼化了……谢了。”一阵飘忽沙哑、仿佛从九幽深处传来的语声迟疑了片刻,才勉强挤出了最后两个字符,显得极不习惯向人道谢。
“朋友之间,谈谢就生分了。”姬南摆摆手,神色一正,“你回来得正好,有件事需你亲自走一趟,你弟弟瑞明,带着约六千部众,目前占据了千鸟峒。他们眼下虽暂时兵粮足备,但地处偏远,强敌环伺,终非长久之计。”
“……我已同曾国国主谈妥,可在其境内划出一块水草丰美之地用于安置他们,今后他们便为曾国效力,至少能保族众衣食无忧,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南风现在就在百越城,你持我信物去找他即可,他会安排一切。”
乐之隐藏在黑袍下的身体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他拱手默默行了一礼,略作迟疑,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未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姬南一眼,转身便如融化般隐入船舱外的黑夜,消失不见。
清欢笑嘻嘻地拱手一礼,说了句“公子金安”,身影一阵模糊,随之融入黑夜。
法舟内重归平静。
“您老不出来喝杯茶么?”姬南忽然仰首,朝空中笑问。
虚空中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啧叹,一道青影缓缓凝实。夏庚自法舟后转出,今日换了身青绸常服,却掩不住一身精悍之气。
他踱步至案前,自顾自斟了杯茶,却不饮,只在指间缓缓转动,目光如电扫向姬南。
“你倒是心大,专仲那老魔的遗藏,说不要就不要了?”他斜睨姬南,“那山谷里说不定有他毕生搜刮的宝贝,还有所练功法的全本……你就一点不动心?”
姬南笑了笑,也给自己重新斟了杯茶。
“说不心动是假的,如此宝库,定然要寻个稳妥时机,去探上一探。至于清欢、乐之带回来的那些零碎物件和洞府所得,”他语气平淡却坚定,“他们既与那地方有缘,冒险取得,便是他们的造化。我的人强了,实力提升了,便等于是我强了。贪图属下机缘,乃上位者大忌,这点道理,晚辈还是懂的。
“呵,倒是有几分枭雄气度,懂得取舍与驭下之道了。”夏庚哼笑一声,将茶一饮而尽。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带着这八百妖兵,浩浩荡荡开回昭礼东宫?就不怕把秉烛台安插在宫里的那些探子,直接吓瘫了,引得镐京那边疑心大起,提前对你下手?”他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且尖锐的问题。
“自然不能就这么回去。”姬南指尖轻敲桌面,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昭礼东宫虽大,可下面派系错综复杂,容不下这么多来历分明、妖气冲天的妖兵骤然入驻。我在暮日山附近已为他们寻得一处暂栖之地。八百之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昭礼东宫和镐京那边,还不至于为此大动干戈。”
他话音一顿,转回目光,眼中锐光微闪:“但我有一个更为长远的想法,还需老祖您帮衬一二。”
“哦?说来听听。”夏庚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
“我记得,曾翻阅古籍舆图,蛮荒之地东南边缘,靠近坠星海的方向,有一片上古遗留的战场遗迹,名曰‘黑风坳’。”
姬南缓缓道来,语速平稳,“据说那里终年煞气弥漫,阴风怒号,环境恶劣,人迹罕至,飞鸟难渡,而且……地下似乎还残存着一条早已枯竭不知多少年的灵脉遗迹……”
夏庚转动茶杯的手指倏然顿住,眼中精光一闪:“你小子,暗中打听的倒是清楚!连这种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和地理细节都摸到了。那地方……确实存在,但早已荒废几百年,是不毛之地中的不毛之地,连最不挑地方的瘴毒妖草都懒得生长。怎么?你想打它的主意?”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外和警惕。
“不错。”姬南坦然承认,目光坚定,“我既已决心重返镐京,与秉烛台乃至其背后的势力冲突在所难免。姬荣叔祖虽有支持,但早已有言在先,天伤殿乃国之公器,不可直接介入镐京朝堂纷争。九黎部根基在十万大山,且巫族内部亦有制衡,难以倾巢而出为我私用。我早就有心训练一支完全听命于我、如臂使指的真正私军锐士,只是苦于大周境内,尤其是大城邑周边,各方眼线密布,实在难觅一处既能藏锋匿迹,又能磨砺刀锋的绝佳之地。”
他继续阐述自己的构想,思路清晰:“而‘黑风坳’,其地天然煞气可混淆、遮蔽修士神识探查,极大程度上掩盖大军集结修炼的气息;其地荒芜偏僻,能有效避开大多数不必要的窥探;更重要的是,若能设法引导地脉阴气,稍加疏导,或有可能让那条枯竭的灵脉恢复一丝生机,哪怕只是微弱的灵脉,也足以支撑一支精锐部队的日常修炼和阵法运转,这便是绝佳的屯兵、炼兵之所!”
“……况且其地理位置特殊,虽在蛮荒边缘,但实际控制线模糊,又靠近十万大山,无论是从蛮荒获取妖兽资源,还是从十万大山获得补给支援,往来都相对便捷隐蔽……”
“……所以,”姬南最终提出请求,语气诚恳而郑重,“我想请老祖行个方便,将黑风坳及其周边区域,暂借于我使用。并恳请您派遣几位熟知当地地理环境、善于布置隐匿阵法或疏导地脉的得力妖将,助我初步整顿那方地域,在外围再设下几重可靠的遮掩禁制。此事若成,我这支未来的力量才算真正有了立足扎根之本,进可攻,退可守,方能做到进退有据!”
夏庚盯着姬南,足足看了半晌,脸上神色变幻,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年轻人。忽然,他爆发出了一阵洪亮的大笑,笑声在法舟内回荡:“好!好个姬南!老夫原以为你只擅长借势纵横,没想到你小子更懂培元固本、筑根蓄势之道!深谋远虑,眼光毒辣!黑风坳那破地方,留着也是荒废,予你无妨!你要的人手,过几日我便挑选一批精于土木阵法、熟悉地脉的儿郎调给你听用!不过……”
他话音一转,带上几分戏谑和试探,身子前倾,压低声音:“你把这么一支未来可能成为心腹要害的力量,放在我蛮荒之地的眼皮子底下,就不怕我哪天突然翻脸不认人,给你来个连锅端了?到时候你可是哭都来不及!”
姬南迎着他那锐利如刀的目光,神色坦然,没有丝毫闪躲,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老祖若真有此心,何必等日后?此刻便可动手,我连同这法舟上所有人,恐怕也难挡您雷霆一击。您既已与我歃血为盟,将蛮荒气运押在我身上,我便相信您老人家押注的,是我姬南此人未来的潜力与信义,而非区区一块无用地盘或几千尚未成型的兵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是盟友,自当以诚相待。”
舟内一时寂静下来,只闻窗外风声掠过下方妖云发出的低沉呜咽,如同野兽的呼吸。
片刻之后,夏庚缓缓点头,脸上那点戏谑和试探彻底收了起来,化作一种深沉的、带着几分感慨的审视。“……像,真像。这份敢于豪赌的胆魄,和这份于细微处布局的深沉算计,比你老子当年,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沉稳和……嗯,一股子混不吝的光棍气!有意思!”
他站起身,拍了拍姬南的肩:“放手去做吧。黑风坳之事,我会安排妥当。让你的人准备好接手便是。”
看着身前一身青袍却难掩臃肿身材的夏庚,姬南不禁嬉笑道:“我说老祖,您也算一方雄主,就这么藏头露尾地离开蛮荒之地,是怕昔日仇家上门算账?”
夏庚照着姬南虚踹一脚,笑骂:“你懂个屁!老子这是要出去访山问古、寻幽探胜,体悟红尘万象……”
“您老不过就是想偷偷出去游山玩水罢了。给您的玉牌可收好了?昭礼东宫的二等客卿,天伤殿的大供奉,凭此牌,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自然有人好生招待您!”
“算你小子懂事!”夏庚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身体,“以前有专仲老家伙压着,老夫有百年没出过蛮荒了,正好出去看看,那些老朋友们还剩几个喘气的。”
“您就这么放心出去?不怕家里出什么意外?”
“屁的意外!蛮荒之地要是离了我就转不动,那这地方早该亡了!我第一站,先去你们巫族的圣山瞅瞅,年轻时就想去,一直没逮着机会。”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一晃,便如青烟般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姬南独自坐在案前,又斟了一杯酒,指尖轻抚杯沿,却未饮,只是看着杯中摇曳的烛火倒影。
窗外,远天已透出一丝微茫的曙光,淡淡地映照着下方连绵的营帐和那片肃杀而沉默的妖云。
月光渐起,落在他沉静的侧脸上,明暗交错,勾勒出深浅不定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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