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服装厂前几天送来了两款新的女式春装外套，所以此时挤在服装柜台前的人特别多。
从十几岁的年轻女孩，到几十岁的中年大妈。
全都是过来看新货的。
一眼看过去得有好几十个。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沈玉瑶从上班那一刻就根本没有空闲。
这都快两个小时了，连口水都没机会喝，嗓子都说哑了。
“同志，你把那件绿花的衣服拿给我看看。”吴紫从后面使劲儿挤过人群，挤到了最前面，然后冲沈玉瑶说道。
沈玉瑶看了她一眼，然后抱歉地摇头：“同志，那件衣服小号卖完了。目前没有你能穿的尺码，要不你换件别的？”
一听说没自己穿的号了，吴紫急了：“那你给我拿一件中号的，让我试试大小。”
“咱这儿衣服可以看，但不能试穿。”
“不能试我怎么知道穿着合不合适？”吴紫不乐意了。
因为现在衣服的款式很少，好些人都会因为看中了款式却没有尺码而着急。
吴紫这样吵闹的人沈玉瑶这几天见多了。
所以她也没生气，而是继续耐心解释：“你穿中号不合适，肯定会偏大。如果你真想要，或者明天可以再来看看，看到时候会不会补货。”
虽然沈玉瑶态度很好，可吴紫今天本来就是来找事的，哪里会因为她一两句解释就让步？
她立刻蛮不讲理地开始嚷嚷：“你这是不想卖给我吧？怎么连看都不看就说我穿着不合适？不行，你必须拿过来让我自己看！”
听到两个人的争辩，一边那个原本站在最前面却被吴紫挤开的大妈不乐意了。
当即做起了沈玉瑶的嘴替。
冲吴紫说：“哎，你这女同志怎么回事啊？人家营业员都说你穿着大了，你还非要试？
试什么试，自己长什么样自己没数啊？就你这干巴瘦的，你能穿中号？”
说完还满脸嫌弃地切了一声。
这年头和后世不一样，这时候大家可是以胖为美。
主要是胖代表着家里富裕，能吃得饱。
同时人们也认为女人胖一点健康，更利于生育。
这年头说谁干巴瘦，那真的和骂人没什么区别了。
听了这话吴紫当时就恼了，拍了一下柜台就要和大妈吵起来。
后面还有很多顾客在拥挤着等着选购，沈玉瑶不想在这时候生事。
她立刻取过一件绿花上衣，宁事息人地递给了吴紫。
又交待了一遍“同志，只能看不能试”，之后就去忙着接待别的顾客了。
吴紫将那上衣拿在手里仔细地瞧，越看越喜欢。
可她也看出确实如沈玉瑶说的一样，这衣服她穿太大了。
就在吴紫纠结着是让王月玲把这件给她买下来，回去改了穿，还是再挑件别的时——
她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才想起了自己还有任务。
吴紫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然后再次扬声喊道：“同志，你把那件黑色男式外套拿给我看看。”
沈玉瑶用竹竿将那件取下来递给吴紫，然后就伸手要取回之前那件绿花的。
谁知道吴紫却提防地将那衣服护在怀里，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这件我要的。”
说罢不屑地瞥了瞥还看着她的沈玉瑶，道：“开票吧，这两件我都要。”
既然顾客说要买，沈玉瑶自然不可能再劝说。
她立刻拿出小票本，麻利地写下了两件衣服的货号以及价格。
甚至不需要去验算，就直接报数：“一件绿花女式春秋衫，一件黑色男式中山装，一共是二十八块五毛钱，十二尺布票。”
吴紫听到她报价格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低着头用手去摸那男装的布料，针线，似乎是想从中找出什么瑕疵一般。
沈玉瑶看了一会儿，看她完全没有要给钱的意思，就将那张写好的小票撕下来，放在一边，接着继续去忙自己的工作。
这时候的百货商店，收银的位置通常是在售货大厅的最中央位置。
这里会起一个高台，财务人员坐在高台上。
然后周围柜台里的售货员收了钱票会与写下来的小票一起夹在一个夹子上，利用铁丝滑到收款台。
而财务人员也会在把钱款算清之后，在小票上盖章，与找回的钱票一起利用铁丝再滑回柜台。
像吴紫这样已经打算买衣服，却在最后时间开始犹豫的人其实是经常有的。
毕竟现在买一件成衣需要好大一笔钱。
所以看到吴紫这样的行为沈玉瑶也没有催促。
这样忙活了大概快有半个多小时，沈玉瑶除了时不时看一眼还放在柜台上的衣服，都快要把吴紫这人给忘了的时候，她却忽然发了飙！
吴紫非常不耐烦地在柜台上拍了拍，大声地问：“同志，我说我交钱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吧？怎么现在还没把钱找回来啊？
你们百货大楼的营业员就这素质？一个个跟生瓜蛋子一样！是没培训就上岗了吧？”
她说着还啧啧了两声：“没准儿全都是关系户，靠关系得到的这岗位！就这水平，简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会儿已经十点了。
好些排队想买东西的人都急着回家做饭。
可前面的人太多了，好容易排到一半，大多数人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几乎每一个在等着买东西或者等着找零的人内心都很焦躁。
而且，吴紫的话其实有一部分说的还真对。
在百货大楼里上班的营业员可不有相当一部分确实是靠走后门进来的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如沈玉瑶一般忙而不乱。
时不时出错的人比比皆是。
吴紫的话一下子就说到了好些人的心窝里，于是原本就闹哄哄地一楼大厅顿时就炸了！
“就是，这也太不把我们革命群众当回事了！”
“领导人说了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赶紧让他们下岗！这么好的百货大楼不能让这群生瓜蛋子给祸害了！”
此时，商业局的任红琴副局长正与供销社的张主任在百货大楼赵主任的陪同下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场景，赵主任顿时气得够呛，立刻就要进去处理，却被任红琴一把拉住。
任红琴带着众人找到了一个既能看得清闹事者，又比较僻静的地方站定，然后目光朝那个成衣柜台看了过去。
在看清楚柜台里站着的营业员是沈玉瑶后，不觉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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