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关于新丹的什么消息？中书令……”
良国公李集试探开口询问，话还未说完，关渡便已经复又将密信递给会景，道：“念来大家一起听听。”
会景接回去，依言念下去。
纸上短短几行字，也不过片刻就念完了。
而信中内容传达出来的两个消息，无疑让殿中众人心中一紧又紧。
“新丹大举王城兵马而出，有破釜沉舟之意，已被我大渊军逼到那等程度，若再不反击，灭亡之日可见也。故此处且不必说。唯让我觉得疑惑的……新丹如今兵马本就不济，就连王城也已有旦夕之危。这种情况下，为何还独独派出了万人军队去搜与南山？莫不是……”
李集面色不好，开口间说到最后已是最接近的猜测。
“李公。”阿璀忽然开口，语气中略带提醒，算是制止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岔开了他的话头，“李公莫不是觉得，新丹尚有后手？”
李集显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那点警告的意思，当下便住了口，但目光中却俨然渐渐漫上一抹忧惧。
“是。”李集顺着她的话应下来，继续道，“新丹局势，似乎并不如早先军报中那般昭然，虽已失十数城，但如今看来，显然还有一战之力，不容小觑。”
李集所说，确实也是众人心中所虑。
……
这场朝议也未曾持续多久，甚至到最后也并未讨论出什么有用的应对之策来。
但阿璀却隐约猜测到，祖父今日之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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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朝议时的那出戏，祖父是演给谁看的？”阿璀微微抬手，叫一旁磨墨的小宫人退下，起身请过来的关渡席上安坐，笑问。
“你猜到了。”关渡扶着凭几慢慢坐下来，笑道。
方才朝议散后，他被几波人拦下来套话，好在阿璀叫人去请，这才脱身过来。
阿璀将自己常用的手炉塞到关渡手中，还未来得及坐得安稳，便已急切开口：“所以阿兄并未失踪，对不对？如今的所谓失踪，其实只是刻意做出的一个局，而此局的目的不在土居裕安也不在新丹，而是在金陵……对不对？那崔兄长呢？先前所谓他病重难愈的消息……”
关渡看她一眼，这一眼中笃定的笑意，显然就是阿璀要的答案了。
阿璀停住还未说完的话，舒了口气，也带上松快的笑意：“先时问您的那个问题，当下再问您一次——当初阿兄离京前，当真未曾就此与您有过提前的谋划？”
“没有。”关渡将她塞过来的暖手炉笼进袖子里，答得干脆。
阿璀却觉得他还是在遮掩什么，不大乐意：“到如今您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关渡见她神色，觉得有些好笑，遂无奈道：“并非是瞒着你，而是陛下确实未曾提前与我说过。便是到如今，我也不十分确定陛下与卫国公二人远在千里之外的这场谋局，到底针对的是在金陵的哪位。”
“那为何……”阿璀不解。
“为何我能知晓他们在京中或有安排？还能如此积极地配合？”关渡不需多想，也明白她纠结在哪里，展眉笑问。
阿璀点头。
关渡道：“其实说来，不过是因为早先土居裕安那边的几封军报，里面曾夹了一封卫国公的密信。”
“何时的密信？为什么我没有看到？”阿璀诧异，语气急切。
“本就不是给你的，自然便没拿给你看。”关渡解释道，“那封密信从头到尾就四个字——天雷无妄。”
天雷无妄，说的是周易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十五卦——无妄卦，这是一个下下卦。
天雷无妄，乾上震下。主卦为震，客卦为乾，乾卦其力之盛远在主卦之上。
客方力盛，或有滥权擅权之举，将会给主方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主卦是谁不言而喻，客卦指谁，如今也隐有猜测。
阿璀方才初初听得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中微微一顿，本觉得卦象不吉，但又疑惑崔寄为何单独给祖父寄了这几个字来。
却听关渡又继续道：“这其实只是个提醒，是提醒我注意应对京中局势。于是结合边境与京都局势，我便有所猜测，故而便略作试探。况且……当初陛下离京前虽未曾与我说起，但我曾却与崔寄一面，他虽未曾明说太多，但言语中也多少有些隐喻。如今想来，崔寄当初便已为此时留下了伏笔，又有无妄卦做提醒……便是笃定我能猜到他们的安排。”
“原来如此……”阿璀笑起来，“阿兄与崔兄长离京前未曾明说，大约自有他们的考量，不过也唯有祖父目光如炬，能将他们所留伏笔看得清楚。”
阿璀算是明白了，或许阿兄离京前已开始了对京中的布局，只是因怕打草惊蛇，或者也还有旁的考虑，所以未曾能与任何人细说。
但他们既人在千里之外，要在金陵落子，总还是需要一双留在京中可供随时帮忙的手。
但祖父方才说到的那些细微到极点的隐喻，也难得祖父能将前后线索连贯起来，也难得祖父与崔兄长他们与祖父配合得那般默契。
阿璀觉得若是自己，怕是事情已经发生到眼前了，自己也不一定能联系上前后线索。
只是如今阿兄“失踪”，新丹之势却不知该是个什么走向，若时间拖得太久了，怕不是个好事。
“当初随阿兄亲征新丹的是左威卫大将军方简，如今便是阿兄没有消息，想来新丹局势应该也能控制住吧？”
“方大将军骁勇，想来无碍。倒是土居裕安那边……难为崔寄了。”关渡语声漫漫，若有所指。
阿璀觉得他话里有话，本想再追问一二，却又听他开口：“所以，且等几日吧。正如你先前所安排的，等到除夕过后，若京中一切安稳，那边境的战事便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若……京中生乱呢？”
关渡脸上，露出平和的微笑：“那便……以乱止乱吧。”
阿璀眉心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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