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小心翼翼的担忧,这种语气让李时愿的心微微刺痛。
“妈……是我。”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用尽了李时愿全身的力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声复杂的叹息,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李时愿此刻无法完全理解的情绪。
有松了口气的放松,也有一种长久以来的无奈和距离感。
“……唉,怎么突然打电话回来了?在大连……还好吗?钱够不够用?”
大连?李时愿一愣。
他的家乡在南方蓉城,他怎么会在大连?
但瞬间他就明白了,李时愿穿越了一趟聪明了不少。
从他所继承的那个李时愿上辈子的情况,以及他对自己父母了了解,还有现在的情况和父母的语气,李时愿就已经将事情猜出了大半。
将那个李时愿在这边和他父母相处的情况猜了个大半。
那个“他”,那个从七十年代重生而来,占据了他身体二十二年的灵魂,看到他的父母,选择了远离。
那个李时愿,上辈子被亲人背叛、霸占抚恤金、最终惨死他乡的深刻创伤,对“亲人”二字应该只剩下本能的不信任和愤恨。
他可能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对他而言“陌生”的给予关爱的父母。
甚至他内心深处更害怕他那个“冒牌货”被揭穿,就像自己当初害怕被拆穿一样,不知道拆穿会面临怎样的境地。
所以,他选择了物理上的远离,躲到了他那个世界的父母曾经生活过、或许留下过模糊记忆的北方海滨城市大连。
察觉到母亲语气里的那丝疏离,李时愿就知道父母肯定是知道那个李时愿不是他了。
而事实确实是这样,哪有父母会认不出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
从“儿子”大学毕业突然性情大变、执意北上的那一刻起,那种血缘相连的直觉就在告诉他们,这个身体里的灵魂,陌生了。
经过他们的观察也知道那个孩子确实不是自己的孩子了。
他们曾经也偷偷做过亲子鉴定,结果显示是亲子关系,但他们能确定,那确实不是他们原本的孩子了。
见状两口子就往玄学方向查,后面因为契机看了不少小说,那里面的穿越更像李时愿的情况,感觉就像是被人魂穿了。
他们困惑,他们心痛,他们私下里不知去了多少寺庙,求神拜佛,只想知道自己真正的孩子流落何方,过得好不好,却又不敢问出口。
生怕一旦挑明,连这具属于他们孩子的躯壳都彻底失去。
这些年他们不敢换手机号码,不敢搬家。
万一哪天他们的孩子回来了呢?要是联系不上他们怎么办。
所以他们与这个“李时愿”维持着表面客气却疏离的关系。
知道他要去北方也没有阻止,他们两个在南,李时愿在北。
他寄来的丰厚生活费,二老一分未动,全都存在一张卡里,那仿佛是他们为真正儿子留存的一份念想。
八年的时光,即便是一块石头也能捂热几分,他们对这个沉默寡言、却从未作恶、甚至努力在经济上补偿的“儿子”,内心深处并非全无感情。
再加上那是自己孩子的身体,对他的关照是挡不住的。
但那终究无法替代对亲生骨血的惦念,所以对那个李时愿,他们总是亲近不足,客气有余。
“我……我还好。”
李时愿压下心中的酸楚,含糊地应着,他现在最迫切的是确认父母的情况,以及……
试探他们是否愿意接纳这个“真正”归来的游子。
“妈,你们……身体怎么样?爸呢?”
“我们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你爸出去下棋了,我在家看电视。”
母亲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不让彼此难堪的生分。
“你……专心画你的画,别操心我们。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画画……李时愿心中了然,那个来自过去的灵魂,果然选择了与物理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个不需要太多与人打交道,更能寄托内心孤寂的方式。
不过想着他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想来也是害怕和人打交道的,所以画画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妈……”李时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和祈求。
“我……我想回家看看你们,行吗?就看看你们。”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这沉默像无形的网,勒得李时愿几乎喘不过气。
良久,李母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疲惫的、近乎恳求的妥协。
“时愿啊……妈知道,你心里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你选择去大连,选择画画,爸妈……都尊重你。
你现在生活平静,挺好的,我们这一南一北的,来回不方便,我们这段时间也要去给你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扫墓。
你这突然回来……舟车劳顿的,会不会……打扰你的状态?
要不……再等等?或者,等天气凉快些再说?等我们回来了再说?”
李时愿的心沉沉下坠,他听懂了,母亲在婉拒。
不是不爱,而是面对这个“陌生”的儿子,他们不知该如何相处,更怕这次团聚会打破目前脆弱的平衡,揭开谁都不愿面对的真相。
他们用“尊重”和“担心”包装着他们的无措和距离。
“好……妈,我听你们的。”
李时愿努力不让失望流露出来,声音有些发干。
“我……我挺好的,你们别担心,我就是……就是想你们了。”
这句“想你们了”,包含了两个时空、几十年分离的重量,却无法被电话那头的母亲真正理解。
“唉,知道你想家,有空……多打打电话也行。”
李母的声音似乎因为他的“顺从”而放松了一丝紧绷。
“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别总熬夜画画。”
这叮嘱,是给这个身体的,带着八年相处积累下的、几分真心的关切。
电话在一种看似平和、实则各怀心事的氛围中挂断了。
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李时愿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母亲那带着疲惫和疏离的婉拒,如同无形的墙壁,将他隔绝在渴望了数十年的家门之外。
那边的李父李母也松了一口气。
对于父母而言,面对着拥有儿子容貌、声音,内里却住着陌生灵魂的“李时愿”,每一次相见,都是煎熬。
那是活生生的“睹物思人”,提醒着他们亲生骨肉不知所踪的残酷现实。
他们不是不爱这孩子,正是因为太爱,爱到连这具躯壳的安康都小心翼翼地去维护,才选择用距离来减少那份撕心裂肺的对比和思念。
李父李母想的这些李时愿也知道。
这一切的隔阂与痛苦,根源在于信息的不对等。
他们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儿子,此刻灵魂已经归来!
他们更不知道,他们以为遭遇不测的孩子,在另一个时空,度过了充实、有意义的大半生,成为了国家的栋梁,最终怀着对家的深切思念和圆满(在他自己看来)的人生体验回来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李时愿猛地从床边站起,眼中闪烁着坚定而急切的光芒。
他不能再让父母沉浸在无谓的悲伤和猜测中,他最讨厌不长嘴了。
魏薇说的对,没长嘴的人之间,即使没有问题都会变成大问题,嘴长了就是用来吃饭和说话的。
什么去给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扫墓,他又不是不能去,不是不知道地方,家里没人去老家找就是,他就不信堵不到人。
他猜到父母拒绝相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现在这个“他”的存在让他们感到痛苦和无所适从。
那么,就由他来打破这个僵局,揭开所有的谜底!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燎原之火,再也无法遏制。
李时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用手机查询了最快返回蓉城的航班。
幸运的是,两小时后恰好有一班,即使是商务车也迅速下单。
李时愿好奇的看了一下那个李时愿攒下的资产。
看到手机上的余额,李时愿还是非常惊讶的,竟然有七百多万。
没想到那个李时愿还是有些本事的,从那个年代穿越到这个年代挣到七百多万。
要是他没有穿越的话,他作为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七百多万,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挣到。
不过现在这些钱是他的了,他毫不客气的收下来了。
对于收下这么多钱,李时愿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因为看现在这情况,他们两个十有八九是互穿的,那个李时愿很有可能是回到了他那边去了。
因为那一下是没有砸到要害的,这个李时愿非常确认,只不过会疼几天而已。
而他留下的资产别说七百万了,七个亿都有。
那些全部是由过去的李时愿继承的,因此拿他这七百万,李时愿拿的心安理得。
李时愿胡乱地将几件看似属于这个“身体”的简单衣物塞进一个双肩包,看了一眼这个陌生又冰冷的临时居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一路上,李时愿的心跳都处于超速状态。
飞机起飞时,他望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属于大连的海岸线。
心中没有对那个来自七十年代灵魂的埋怨,反而有一丝复杂的释然。
那个曾经的小可怜,如今在这具身体里,也算是用一种方式,体验了他从未拥有过的、和平而自由的岁月吧。
再说穿越这种事情不是他们两个能够决定的,他们两个都是受害者,受害者无罪,有罪的是罪魁祸首。
几个小时的飞行,对李时愿而言漫长得如同又一个世纪。
他反复在心中演练着该如何开口,如何让父母相信这匪夷所思的真相。
如何告诉他们,他在“那边”过得很好,很幸福,没有受苦,没有遗憾,唯一的牵挂就是他们。
在飞机上,李时愿为了分散注意力,他看了一下那个李时愿留下的手机。
他发现那个李时愿这八年虽然很少回去,但每年都有给他父母打钱的,这八年,陆陆续续差不多打了一百多万。
要知道李时愿可不是一开始就挣了钱的,前两年只是能够勉强糊口而已,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他已经很实道了。
那个李时愿,和他想的一样,本质还是很善良的,要是到了这个时代,绝对会善待他的父母的。
飞机终于降落在蓉城双流机场,熟悉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故乡特有的味道,让李时愿的眼眶再次湿润。
他打了车,直接报出那个铭刻在心的家庭地址。
站在那扇熟悉的、甚至门牌号都未曾改变的家门前时,李时愿的手抬起,却迟迟不敢落下。
近乡情怯,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他能听到门内隐约传来的电视声,那是他记忆里家的背景音,他的爸妈在家,这么多年也没有搬家。
李时愿深吸一口气,他按响了门铃。
“谁啊!来了。”
听到熟悉的、母亲的声音,李时愿的眼睛一下就酸涩了起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他的父亲,八年不见,头发已然花白了大半,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李父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以及在看清门外人容貌时瞬间闪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关切,有无奈,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
“时愿?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李父的声音带着惊讶,身体下意识地挡在门口,没有立刻让他进去的意思。
妻子这些年因为孩子的事情身体不算好,他并不想再刺激到妻子。
这时,李母也闻声从客厅走了过来,看到李时愿,她的脸色瞬间白了白。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围裙,眼中是和李时愿通话时一样的、小心翼翼的无措。
“时愿?不是说了……让你别急着回来吗?路上多累啊……”
看着父母这般反应,李时愿心中大恸,没想到仅仅八年的时间父母就变成了这样,两人都只有五十多岁,头发就白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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