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相信萧炜不会违反契约？”
谢书清恭敬地磕头，“臣愿以性命作为担保，百年之内他不会在踏足苍云国。”
唐天虞的心就此落地，他道，“准奏。”
留着谢书清做什么，这简直就是个随时爆炸的炸弹。
~
后宫。
御花园回廊之中。
唐婉柔一身粉色正装，等在这回廊之中。
“你说他会退婚成功吗？”
侍女点头，“会的。”
“那便好。”
只是她似乎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我想见他最后一面，想问他一个问题。”唐婉柔淡淡地说，百年契约的签订只是因为她的一封信，更确切地说是因一只小狐妖。
说出去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
他们一定觉得她疯了。
可是她没疯，这就是事实。
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一心爱一个人，却连他是怎样的人都全然不知晓。
若不了解他真实的样子，那么她那么久的爱恋是什么？
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吗？
真的让她很崩溃。
她甚至无法恨上沈薇渔，因为她觉得她没做错什么，也没有和她抢什么，一切都是谢书清和萧炜两人对小狐狸的喜欢。
这种喜欢不是欲望作祟，仅仅是更深层次的喜欢，为了她得到幸福，萧炜可以放弃自己的志向和目标，就只是为了她能够开心快乐。
甚至连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对沈薇渔产生好感。
她真的很好。
可是她又为什么如此的失落？
“公主殿下，听闻你找我？”
谢书清很是礼貌地问，与临启城军营之中那个邪恶阴暗的少年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想问你，如果我足够的理解你懂你，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也许会。”谢书清认真地说，“公主殿下，临启城多有冒犯还请原谅。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也愿你早日寻得良人，获得幸福。”
“说这些话真假。”唐婉柔不由冷嘲，“你害怕她看到你如此伪装的一面吗？”
谢书清淡淡笑，“好的坏的她都知道，我怕什么？”
“公主殿下，臣知你心有不甘，可是没准这对于你是一件好事。你总不期待婚后看到如此阴暗的我。”
“你怎知我接受不了？”唐婉柔恼羞成怒，谢书清却波澜不惊地道，“因为你接受不了自己阴暗的一面，又怎会包容我的阴暗面。”
“......”唐婉柔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想到方才那句话，她忽然醍醐灌顶，原来他自始至终都不可能喜欢上她。
因为她的性格注定了她不愿意面对真正的自己，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阴暗面，因此她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地了解谢书清，谢书清也永远不会选择她作为妻子。
~
带着无比的欢喜，少年策马奔腾地往家的方向而去。
那架势就像是打了胜仗一般，街头的百姓纷纷自动让出一条路。
“是谢将军！”
“谢将军好帅啊！”
“谢将军英姿勃发！”
“会便宜哪家闺女啊！”
“好想嫁给他。”
“可惜谢将军这般惊艳卓绝的人应该看不上如此普通的我。”
街上的人纷纷驻足张望，他们不知少年此刻心急如焚，迫不及待想要把好消息告知他的心上人，只是被少年骑马英姿所震慑。
不愧是少年将军，战场上的猛兽，苍云国的战神。
而此刻谢书清一心只想见到姜渔。
远远地便看到熟悉地身影站在门的旁边，娇小一只，看的谢书清心潮澎湃。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仿佛前世城门口，他们相遇的时候。
少女也是这般等待他，可是迎接他的却是万箭穿心。
可如今不同了。
她心里有他，她在意他，爱护他，信任他。
而他即将娶她，她将会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一想到此，心跳不自觉变快。
少女整倚着门等着他归家。
少年翻身下马，走过来将女子紧紧拥入怀中。
这种有人等待他，盼他归家的感觉真好。
“渔渔，我回来了。”
“嗯嗯。”少女清澈的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看来是有好消息了。”
谢书清情不自禁地咧嘴笑，“是啊~”
他伸手牵住了少女柔软的手，十指相扣，语气低沉而温柔，“与长公主的婚约作废，并且准许我告渔官职。从此我不再是苍云国赫赫有名的战神，只是渔渔一人的夫君。”
这话让姜渔的心不自觉加快。
风轻扬枝头的白雪，少年温柔地笑都让她无比心动。
他说他只是她一人的夫君。
忽然便想起从前与他一起看过的孔雀东南飞。
记得那一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也许是世间最美好的爱恋了。
“渔渔只愿做谢书清一人的心上人。”
姜渔几乎是脱口而出，她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不过是，你爱的人刚好也爱你，你们一同去经历看遍这世界。
少年牵着少女的手走入府中，“从此没了荣华富贵，没了声明与权势，你的谢将军也只是平凡的人。”
少女道，“有你在便拥有了全世界。声名权势都是外界的人对你的看法，只是表象，他们不了解你。如果他们了解真正的你，不一定愿意陪伴你，不一定喜欢你，不一定坚定不移选择你，而我不论你是否是谢将军，我都会选择陪伴在你的身边，永远不离不弃。”
谢书清笑着道，“你这人说的不会是唐婉柔吧？”
“是也不是。”
“你方才从街上过来，一定没有注意到街道两边有多少年轻的少女，她们凝视着你目不转睛，将你当做梦中情郎，心中估计不止一次幻想能嫁给你，这些姑娘自然也包括其中。唐婉柔是你的青梅竹马，都不曾了解真正的你，又何谈是她们呢。”
谢书清又笑了，“如今渔渔是把我彻底看透了，吃透了。可我却不知渔渔是真的爱我，还是只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姜渔无奈地笑，这家伙真是狡猾！
不过他这种莫名其妙地担忧让她不解。
“你为何一直觉得我会离开你？”姜渔好奇地问，“我难道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要被你一直如此怀疑？”
谢书清自然不敢说真相，他不敢说，今生是他努力得来的。
可少女的愤怒质问又让他隐隐开心。
她生气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很在意他的话语。
“只是先爱上的人总会是患得患失。”
这句话显然不能让人信服，少女叹气地捏了捏少年的耳尖，“别想太多了。”
少年耳尖红透了，看吧，他就是被她完全拿捏了。
看看她这吃定他的模样，认定他不会不爱她。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地进了寝殿，“穿着一身盔甲，那么沉不累吗？”
“脱了吧。”
“这衣服是我给你定做的，你来试试。”
一套青色的锦袍从柜子中拿出，上面绣着祥云和青竹。
“这太秀气了。”
“你穿的衣服颜色太过暗沉了，没有少年人的活力。”
谢书清剑眉微微皱起，“你莫不是觉得我显老？”
“哪里来的事！我家夫君貌美如娇花，怎会老？”少女抖开衣袍，递给少年，见少年有些狐疑的目光，不禁好笑，“怎么不相信？”
娇花？
他如此英武阳刚怎么能用娇花来形容？
想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少年的脸颊越发地红润了。
几乎是垂下卷长浓密的睫毛不敢瞧她的羞涩模样，“你的脑袋在想什么？”
姜渔被可爱到了，“你这想什么呢，脸都红透了。”
谢书清瞪她，有些心虚道，“没想什么。”
等成婚了，他就让她知道知道他是不是娇花！
他可勇猛了。
到时候她可别求饶！
“我当然会老。渔渔，若是我老掉牙，白发苍苍，你会不会离我而去？”谢书清认真地问。
姜渔主动亲了亲少年的唇角，“你老了，我便同你一起老去。”
“你不知道与狐妖相交人是不会老的。”
谢书清：还有这好事！
“你莫不是骗我的？”
姜渔笑着道，“你且等着看好了。我的夫君只会越来越娇美。”
谢书清：“.....”娇美居然用来形容他！
“你为什么觉得我娇？”少年耳尖红红地问，少女目光有几分火热地盯着少年深邃的眼眸，“因为你很喜欢撒娇呢。”
“要我哄着才好，不娇气吗？”姜渔控制住自己的笑意，笑着反问，“快脱掉你的盔甲。”
谢书清听话地脱去一身盔甲，换上青衣。
“我没有撒娇。我如此威猛，堂堂男子汉怎能用娇花来形容？”
少年十分不服气，可少女眼睛却笑得如同月牙，“可是在我心里，书清就是需要我爱护的娇花呀~”
“我需要精心地照顾好我的娇花，耐心地陪着它，给它阳光，给它浇水，给它保护，这样他才永远都是美丽充满生命力的样子。如果我不够爱护它，它会枯萎，到时候我哪里哭去。”
几乎是话落，姜渔看到面前一米八的剑眉星目少年哭了。
哎呀，这哭唧唧的小模样，还说自己不是娇花呢！
她都没哭。
“渔渔~”谢书清抱住少女的腰，靠在少女的肩膀上，“你也是我的娇花。我们彼此爱护，滋养好不好？”
姜渔心头充斥着暖流，爱人如同养花，这是她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这个问题。
正是你为你的花投入的时间、精力才让你的花变得与众不同。
“好。”
~
时间过得很快。
一个承诺就是一辈子。
红色的绸缎搭建地简陋的洞房似乎还在眼前，少年一身红色锦袍美如冠玉，谁说新娘是人生之中最美的一天，新郎也是人生之中最帅的一天。
同喝合苞酒，同吃花生米，同床而枕。
新婚之夜，烛火摇晃，红浪翻涌。
谢书清永远记得少女在他身上神色娇媚的模样，那是他们第一次水乳交融，精神交合，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再也没有别的人能住进他的心里，眼里。
与所爱人在一起，似乎平凡的生活也变得不平凡，无聊的事情变得有趣，所有普通平凡的一切都因彼此而变得充满甜蜜。
他感叹时光无情，可也感谢时光让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短短一生。
他们一起走过山川遍野，一同经历春夏秋冬，一起见过天地众生，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使他们分开，除了死亡。
可正如渔渔所说，三十年过去，他的容貌几乎没有发生变化。
只是容貌，而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人是不可能与自然对抗的。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
“渔渔，我好像不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其实重来一世已经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了。
可是好想好想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啊。
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念头呢？
可是他做不到了。
田野上，少年依恋地睡在少女的腿上，他仰头去看那容貌从未变过的少女。
她依旧如初见那般漂亮迷人，精致绝美。
“你一直都陪伴在我的身边。”
可是说这话的时候，少女眼角的泪水却是止不住地落下，滴滴掉落在他的脸颊。
谢书清眼眶酸胀，他还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少女的容颜。
“别哭了。我心疼。”
“为什么我不能留下你，保护好你？”悲伤一瞬间涌上心头，她似乎越来越接受不了与谢书清的分离。
即使短暂地分离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
可是她知道下一次遇见的谢书清会忘记所有，他是谢书清又不是谢书清。
所有的回忆只由她一人去承担。
她甚至在想如果，如果她当初没有那么懦弱自私，她和谢书清会是最幸福的一对。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谢书清，我们还会再见的。”
这句话落，怀里的少年已经没了呼吸。
他的容颜在一瞬间苍老，她的妖力无法去维持一个死人的容颜。
时光是人永远都无法跨越的，而唯有爱才能跨越山河，穿越时间，一直川流不息。
短暂百年时光匆匆而过，记忆就像胶卷不断地划过，最终只剩下此刻眼前的一幕。
太快了。
为何幸福地时光如此短暂？
姜渔泣不成声，他走了，带走了她所有的快乐。
【宿主，你还好吗？】
不知哭了多久，姜渔将少年安葬在花田里，尸身成为花朵的养料，来年做一朵美丽的花朵。
他再也不可能遇见自己了。
再见~
我可爱的谢将军。
他是她的谢书清，同是也是苍云国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谢书清。
也是爱她的谢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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