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山呼海啸般的“万胜”之声如同狂暴的雷霆,尚未完全平息,魏渊已然收剑入鞘。
那澎湃的声浪仿佛是他麾下战争机器开始全力运转的序曲,北伐的巨幕,在这肃杀之夜正式悍然拉开!
点将台上,火把的光芒将魏渊的身影映照得如同雕塑。
他的脸上再无半分激昂,只剩下冰水般的冷静与深不见底的谋算。
回到中军大帐,提前得到消息的众将官早已列队等候,魏渊目光扫过麾下诸将,语气斩钉截铁。
“汇聚京营、边军最骁勇善战之师,兵分四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的手指在大帐地图上画出四道箭头,并非直指沈阳,而是呈现出一种相互交织、虚实难辨的态势。
“我军明面上大张旗鼓,浩荡东进,摆出直捣黄龙的决战架势。实则四路大军交替掩护,梯次行进。一路遇敌,则左右两路迅疾侧击;清军若集中主力攻我一路,则该路依险固守,其余三路则灵活穿插,或断其归路,或攻其必救!”
“记住,”
魏渊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
“中路之要,在于机动与惑敌!我们要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又像雾锁群山,让其摸不清真正的主攻方向与决战地点!我们要逼得多尔衮动起来,让他在不断的猜测、调动、疲惫中露出破绽!一旦其主力被调动,出现战机……”
魏渊猛地攥紧拳头,
“则四路即刻合拢,如雷霆万钧,锁定其主力,不惜一切代价,予以彻底歼灭!”
就在京城大阅的当他,蒙古草原和鸭绿江畔,两支早已得到魏渊密令的大军也在悄悄集结。
时维五月,漠南草原迎来了它一年中最富生机的季节。
辽阔无垠的草海经过春风春雨的滋润,已是一片沁人心脾的绿意,一直蔓延到天际线与湛蓝的苍穹相接。
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地散落在绿毯之上,随风摇曳。远处的河流如同洁白的哈达,蜿蜒流淌,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一切都显得那般宁静而祥和。
然而,这片宁静之下,正涌动着钢铁的洪流。
在地平线的尽头,最初只是一条模糊的黑线,仿佛天地间一道不起眼的墨痕。
但很快,这道墨痕便以惊人的速度扩大、变得清晰。
低沉而密集的马蹄声如同从大地深处传来的闷雷,起初微不可闻,旋即变得清晰可辨,最终汇聚成一股令大地为之震颤的持续轰鸣!
旌旗,首先刺破了地平线。那是新晋巴图汗的苏鲁锭大纛,以及无数代表漠南各部的战旗,它们在草原的风中猎狂舞。紧接着,便是无边无际的骑兵!
成千上万的蒙古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漫过草坡,显露出他们全部的身姿。
他们大多穿着便于骑射的传统皮袍或锁子甲,脸上带着风霜刻画的痕迹和草原民族特有的彪悍。
弓箭袋斜挎在肩,锋利的马刀悬挂在侧,长矛如林般指向天空。战马喷着响鼻,马蹄翻飞,带起草屑和泥土,整个队伍散发着一种野性而危险的气息。
巴图汗——曾经的猛如虎——一马当先。
他身披大明赐予的精致铠甲,外罩蒙古王公的锦袍,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这片即将成为战场的熟悉土地。
他猛地举起手臂,整个奔腾的洪流如同拥有共同的心脏,速度逐渐减缓,最终在他身后形成一个巨大而略显松散的攻击阵型。
巴图汗拨转马头,面对着他麾下这些嗜血的草原勇士们,声音如同苍凉的号角,穿透风声:
“勇士们!看看这片草原!它养育了我们,也曾见证过我们的屈辱!现在,魏渊安达给了我们证明忠诚、洗刷过往的机会!”
他挥鞭指向东北方向,语气陡然变得凶狠而狡黠,仿佛一头经验丰富的头狼:
“我们的目标,不是去啃沈阳那块硬骨头!那不是狼该做的事!”
“我们要像狼群一样!”
他低吼道,目光扫过每一张战意盎然的脸,
“用我们最擅长的方式!分散开来,扑向辽河上游广阔的天地!去清剿一切敢在那里活动的清军哨探、劫掠他们的粮队!像打扫帐篷里的虱子一样,把他们清理得干干净净!”
“还有那些墙头草一样的小部落!”
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告诉他们,要么臣服于大明的鹰旗之下,要么就被我们的铁蹄踏平!没有中间路可走!我们要像一把巨大的牛角梳,把沈阳左翼所有的杂草和虫子全都梳掉,一根不剩!”
“要彻底掐断多尔衮和北方蒙古的联系,让他变成一只被折断翅膀的瘸鹰,只能在地上扑腾!”
巴图汗的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同时,都给我把声势造起来!让烟尘更大,让号角更响,让敌人觉得我们随时会像洪水一样南下,冲进他们的侧后方!要让他们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不敢从这边调动一兵一卒去支援别处!”
“记住!我们是苍狼的子孙!是魏渊安达麾下最锋利的牙齿!用敌人的鲜血和恐惧,来换取我们的功勋和草场!出发!”
随着他最后一声令下,庞大的骑兵集群如同得到指令的狼群,发出一片兴奋的呼啸声,随即以部落为单位,如同无数支离弦的利箭,向着广袤的东北方向泼洒而去。
铁蹄践踏着青草,扬起的尘土暂时遮蔽了五月的阳光。一场以机动和破坏为主的残酷扫荡,就此拉开序幕。
五月间的鸭绿江南岸,山峦叠翠,江面开阔如镜。
暖风自海上吹来,拂过新绿的柳林与初绽的金达莱花丛,带来湿润的水汽与淡淡的草木清香。
江水碧绿,蜿蜒东去,两岸鸟鸣啾啾,渔舟零星点缀,本该是一派宁静闲适的边陲风光。
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正在南岸弥漫、凝聚。
最初,是江面上升起的薄雾似乎比往日更浓重了些,遮掩了对岸的景物。
紧接着,一阵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号角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这号角不同于游牧民族的苍凉,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铿锵与纪律性!
薄雾之中,隐约可见无数黑点正在迅速变大、逼近。
那不是渔舟,而是一艘艘特制的运兵船和突击快艇!
船桨整齐划一地起落,劈开平静的江面,激起白色的浪花。
仿佛只是一瞬间,浩荡的江面便被庞大的船队所覆盖,如同骤然浮现的移动陆地!
船只未及完全靠岸,船舷便已放下!
一队队盔明甲亮的精锐士卒,如同开闸泄洪般汹涌而出!
他们迅捷无比地在滩头展开阵型,盾牌手在前,长枪手继之,火枪手快速抢占有利位置,动作干脆利落,显示出极高的训练水准。
一面面鲜明的旗帜在队伍中树起,其中最醒目的一面上书一个巨大的“李”字,以及大明的日月旗和朝鲜的卦旗并列飘扬!
中军大旗下,统帅李定国卓然而立。
他一身大明制式的精良山文甲,外罩深色战袍,目光沉静如渊,却又蕴含着仿佛即将出鞘利剑般的锐利。
他凝视着北岸那片广袤的、属于辽东的土地,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
一名副将上前躬身:
“将军,前锋已控制滩头,后续部队正快速登陆!”
李定国微微颔首,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钢铁般的决断,清晰地传入周围将领的耳中:
“传令各部,登陆后不必休整,即刻按预定序列,向辽阳、海州方向梯次推进!”
“我们的目标,非为即刻攻克那些坚城重镇。”
他的手指遥指北方,语气斩钉截铁,
“我们要的是威势!要的是速度!要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捅向辽东腹地!攻势务必迅猛凌厉,旌旗要铺天盖地,号鼓要震天动地!要让烽火台狼烟不断,要让告急文书像雪片一样飞进沈阳!”
他的眼中闪烁着冷光:
“多尔衮兵力本就不足,腹背受敌。我就是要他误判!让他以为我南路才是大明王师的主力,以为我们要截断辽东半岛,甚至直捣他的老巢!迫使他不得不从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中,抽调他最为宝贵的精锐旗丁,南下而来!”
他环视众将,语气加重:
“诸位切记,我军此番,要做的便是那最强的一块磁石!要用最凶狠的佯攻,牢牢吸住并尽可能消耗清军在南路的每一分兵力!要让他们疲于奔命,首尾不能相顾,南北彻底断裂!”
“待到其主力被吸引于此,疲态尽显之时,”
李定国的声音陡然提升,带着无匹的自信,
“便是柱国主力给予其致命一击的时刻!而我等,便是撬动整个辽东战局的那根最坚实的杠杆!”
“全军!出击!”
令下如山倒!
刚刚完成登陆的明鲜联军,迅速化为一股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磅礴气势,向着辽阳、海州方向滚滚而去!
战旗所指,烟尘蔽日,鸭绿江畔的宁静被彻底打破,南线的战略佯攻,以最强势的姿态,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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