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百里言卿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暴露之时，心中唯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拖累梅花？
百里言卿无措地攥了攥掌心，低声道：“梅花，对不起……是我的警戒心太弱了。”
“我不知道那只鸟会有问题。我本应在第一时间内藏起来的。”
他的话语间满是自责与懊恼。
“没关系。”梅花平静且快速地接过百里言卿的话，并告知他：“这不是你的错。”
“这些天你一直做得很好。是我没有料到这一突发的情况。”
说着，她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怅惘，仿若陷入了某种幽深的回忆，继而喃喃低语：“明明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为什么我还是没能料到呢？”
百里言卿凝视着梅花怅然若失的样子，内心五味杂陈。
当时的距离那么远，木鸟的主人几乎不可能看清他。
况且，他不觉得那人透过木灵，就能勘破出他的狐妖真身。
可他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一旦那人有所察觉，梅花定然会陷入麻烦之中。
此时，百里言卿所能想到，最恰当的应对之策，便是在身份败露之前，离开这里。
在一片寂静之中，他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梅花，我觉得我现在应该……”
“你现在能平稳地隐藏妖气了吗？”梅花冷不丁地截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我挑的这些书，都还看得懂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岔开的话题，百里言卿先是呆愣了一下，随后有问必答。
“看得懂。只是若长时间隐藏妖气的话，难免会感到疲惫。”
梅花微微颔首，仿佛刚才的一切并未发生过一样，语气稀松平常道：“刚开始不稳定，或者觉得累都很正常，待日后习惯了就好了。”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递给百里言卿。
“这符纸是我今日特地求来的，可以帮助你隐藏妖气。今后你最好要学会自己画，并随身携带。”
“嗯。”百里言卿接过符纸，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低头放入了怀中。
梅花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忽然说道：“过段时间，等你能够自如地隐藏妖气之后，我就带你出门转转。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九重天是什么样的吗？”
百里言卿手下的动作陡然凝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骤然抬头，求证似地望向梅花。
“可是……”
梅花静静地盯着他，随后绽出一抹浅笑。
“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我们也没有做坏事啊。”
“难道就因为他们不喜欢我们，我们就要一直藏在这狭小的角落里吗？”
“我们不躲了。”
在这一刻，百里言卿无比清晰地认知到，在他迄今为止见到的所有人当中，梅花的笑容，最能触动人心。
——
尽管元思心中明了，让百里言卿一直待在君子殿里并非长久之计。
但是他属实没有想到，百里言卿的存在竟然会那么快地泄露了出去。
元思怔然，郁闷地挠了挠眉尾。
“不是。怎么会那么巧，又是木眠？木德星君的这个闺女是不是克你啊？”
“谁知道呢。”梅花双肩微微一耸，不置可否。
“那还等什么？”元思旋即站起身来。“趁着狐狸的身份还没被发现之前，我现在就帮你把他送回凡间。”
“不必了。”梅花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淡定从容道：“藏着掖着，反倒令人猜疑，索性大大方方的对外宣称他是我的徒弟吧。”
元思见梅花神色平淡，略微一思考，即刻领会了她的意图。
他稳稳地坐回原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梅花。
“所以，你此次前来，并非是要与我共同商讨应对之策的，而是专程来向我告知你的决定？”
“你想让他留在九重天，并且还能够自如地出入君子殿。”元思语气笃定，并非疑问，而是陈述。
他那原本沉静的面庞上，此刻隐隐透着有风雨欲来的压抑。
梅花并没有逃避，而是坦白直言：“实际上，于我而言，他的身份从来都不重要。我自身在这里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还怕他拖累吗？”
“再说了，若我当真怕他们的非议，当初也就不会执意留下小莫。”
“是！”元思粗声应和。
他咬着牙，语带讥讽地说道：“你向来有主见。一条路走到黑。既是如此，那你还把你徒弟关着干吗？现在就扔到外面去啊。”
“他……他现在还不太能完全掩藏自己的妖气。”
元思不禁发出一声冷呵。“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怕他的身份暴露的吗？还藏什么妖气？”
梅花闻言，抬起头正视着元思，沉声道：“我让他隐藏妖气，并非是怕他身份暴露拖累我。而是担心他身份暴露后，会受到伤害。”
“你！”元思拍着桌子，一时失语，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明明他此刻心中郁气翻腾，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因为他明白的，这就是梅花。
那看似难以亲近的外表下，实则有一颗炽热跳动的心脏。
想到这一点，元思忽然泄了心气，那份烦躁如同潮水般急速地褪去，整个人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还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梅花微微蜷着手指，轻捻了一下，缓声说道：“他们怎么想的我无所谓，但是你的想法，我比较在意。”
真要命。
元思头疼地扶额，心想：这么肉麻的话她是怎么会轻易的说出口的。
偏偏此时，那双眼睛真挚无比，纯净得让人没有一丝邪念。
偏偏，他又真的懂她的意思。
元思久久地陷入沉默之中，片刻之后，终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首先，她是你的徒弟，光是这一点就不可能不引人注意。但是你应该知道，他身上的问题可不单单是狐妖。最为关键的，实则是他的那张脸。”
他开始神色凝重地为梅花剖析其中潜藏的重重阻碍。
“他若是展露真容，那问题就更大了。如果被人发现他和北帝长得一样，他可能会被当成细作，直接处决了。届时，那样罪名也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梅花自然不会忘记这一点。这恰恰是她特地来找元思商议的核心缘由。
“我想让你帮我想一想，看看是否存在什么法子能够改变他的容貌。”
元思皱眉看着她。“你觉得寻常的易容术在这里行得通吗？”
“的确行不通。”梅花顺势附和着，接话往下说：“所以我在想，除了那种真神威压之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灵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面容。”
此类能够改变容貌的灵器，元思只听说过，没有见过。
不过，在思索须臾之后，他倒是真的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从未在九重天上露过脸的人。
“梅花。”元思轻声提点道：“你可曾留意过伺辰星君身后经常跟随的那个小丫头？”
伺辰星君身后跟着的丫头？梅花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印象，而其中最为鲜明突出的特征令她顿时恍然大悟。
“那个一直戴着面具的小丫头？”
“没错。她从未显露过真容。”元思继而说道：“她的面具无论怎么弄都弄不掉。而且她有很多个，好像都是特制的。”
梅花不禁心生疑惑。“你怎么会知道她的面具弄不掉？还知道她有很多个？”
面对梅花的询问，元思先是微微一怔，而后轻咳一声以作掩饰。
“我就是曾经有些好奇。她一直带着那个，从未露出过脸。于是我偷偷施术解过，但是没解开。”
听到这里，梅花也来了兴致。
“连你也解不开？”
“连我也解不开。”元思点点头，表示千真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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