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和英招直接坐飞剑前往朝山市。
两人一落地，清霜就回去了，苏凝让她下来看看不同的风景，她不愿意，说喜欢待在道观。
苏凝不强迫她，目送清霜飞远。
英招绝不会承认自己有点吃味，“别看了，你看那边，已经开始招人了。”
不就分开几天，用得着依依不舍吗？
苏凝不太懂英招的情绪，她顺着英招的视线望去。
朝山市今日小雨，这会正在下雨，所以周飞的招聘摊前没有人报名。
招聘点特别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一个小凳子，桌子上有一张纸和一支笔。
看起来跟人类的招聘没有什么区别。
仔细看，没有雨棚，周围甚至刮起了风，吹乱苏凝的裙摆，而桌子上薄薄的纸和笔纹丝不动。
周飞翘着二郎腿，一手支着下巴，无聊的转眼珠子。
“唉，好无聊啊，人呢？人呢？人在哪里？怎么都不来找我报名啊？”
“你好，我要报名。”
周飞一听到有人报名，他像打了鸡血一样，还没看到来人，他就拿起桌子上笔，开始询问信息。
手中的笔在他指间飞速转动，他没抬头，问道：“姓名。”
“苏凝。”
周飞的手指顿了下，名字挺好的。
“以前进过什么厂？”
苏凝老实回答：“我没进过厂。”
周飞突然抬头，动作太大，差点把脖子弄断。
他双手捂住脖子，还好还好没断。
他也看清了眼前的女人，细皮嫩肉，手指纤细，皮肤白皙，身上穿的裙子看起来就很贵。
身边紧跟一个小弟弟，吊儿郎当的，一看就是大少爷性子。
这不妥妥的大小姐和大少爷来找茬吗？
啪的一声，他把笔扔到桌子上。
“啧，大小姐，耍我玩呢？”
苏凝：“？？？”
周飞一脸嫌弃，赶苍蝇似的，“去去去，别打扰我招人。”
苏凝又说了一遍：“我要报名。”
周飞：“你不合格，不要你。”
苏凝：“……”
英招捂嘴偷笑，低下眉眼，说：“呜呜呜，大哥哥，我俩破产了，家产全部被查封，就连我们家的房子，也被查封了。”
“大哥哥，您行行好，让我们进厂吧，否则我和姐姐只能睡桥洞，呜呜呜呜呜呜。”
周飞神色松动，还差一把火。
苏凝眼眸一转，想到周飞重病的母亲，苏凝轻轻抽泣。
“我和弟弟不怕苦，我们很聪明，一学就会。”
“爸爸受不了破产，自杀了，妈妈重病在床，每天都需要高昂医药费，我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医院，还是不够，我们得努力挣钱，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周飞脸色凝重，有些犹豫该不该让姐弟俩进厂。
苏凝哭完，火候不够，英招哭，呜呜呜的声音太吵了，周飞猛地起身。
“停！”
英招立马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周飞上下打量他们，“进厂不挣钱，甚至发不出工资，你们还要去吗？”
英招再三保证，愿意进厂。
苏凝抓住这句话的重点，发不出工资！
周飞看了眼时间，又看看天气，云层越来越厚。
“见鬼的天气，不是说阴天吗？”
他自言自语道：“先从阴天变成小雨，现在又要下大雨，可恶的天气预报，一点都不准。”
“再等下去也没人来，算了算了，虽然你们一个娇嫩一个幼小，但谁让今天只有你们俩这么没眼光，跑来报名。”
周飞拍案定下来，“有总比没有强，就你们俩吧。”
苏凝和英招腼腆笑笑，“谢谢你愿意要我们。”
既然已经报名成功，周飞带领两个新人上车去厂里报到。
苏凝嘴角抽搐，眼前这辆只有铁皮架子的东西，还能开吗？
四个轮胎没有一个完好的，车身只剩下整体框架，车门车窗等，都没了。
周飞把桌子板凳全搬到后面，也不用开门，他直接从后面走到驾驶座。
新来的员工还站在原地，不上车，他不停地按喇叭催促道：“看什么看，快上车。”
苏凝盯着周飞手下巴掌大的方向盘，怎么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苏凝闭了闭眼，“上车吧。”
车子一晃一晃地驶向工厂，一路上没有交警拦截，也没发生车祸。
路上所有车辆自动避让工厂的车。
破破烂烂的车车肯定没座位，苏凝低头站在车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英招随遇而安，坐在苏凝脚边，他戳戳苏凝的小腿。
“很快就到了。”
苏凝蹲下身子，微微蹙眉，“我在想，工厂发生火灾，与工厂发不出薪资可能有关系。”
刚才周飞说厂里发不出工资。
根据沐泽的调查，当时大朝电子厂是当地最大的工厂，效益最佳，订单源源不断，不可能发不出工资。
进厂打工的人都需要养家糊口，周飞更需要钱给母亲治病，如果工厂迟迟不发工资，这些工人造反，也不是没有可能。
英招张大嘴巴，“你在想这件事，我还以为你后悔找周飞进入工厂，而不是直接进去。”
苏凝摇头，“只能找周飞进去，我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委屈和不甘，如果我直接进入工厂，送他们去地府，他们可能会做出极端的事，比如魂飞魄散。”
工厂太大，直接进去，不容易接近周飞。
跟周飞进厂不一样，他们是周飞带进去的，有任何问题可以找他。
苏凝示意英招抬头，前面已经出现工厂，破壁残垣，野草丛生，墙壁上都是火烧过的痕迹。
车子进入工厂，周围变得不一样，焕然一新，机器轰鸣，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脚步极快，黑眼圈极重，眼睛半迷，没有活人的气息。
这是工厂还没发生大火之前的样子。
周飞下车，一路上不用跟他们解释这解释那，他对两人的态度好一些。
“走吧，我带你们去车间。”
英招啊了声，跟上去，“我们这么快就开始工作？”
他以前做任务的工厂，员工进厂需要先安排住宿，熟悉工厂，休息一天再工作。
怎么这个工厂一来就去车间工作？
周飞瞥了眼英招，“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英招：“……”
这句话好奇怪。
一扇扇门就是一个车间，周飞在一个蓝色门前停下来，一进去，里面围满穿蓝色工作服的员工。
浓重的烟味，很难闻。
“啊！”痛苦的惨叫声在车间回荡。
周飞凭借灵活的走位挤进人群，苏凝和英招跟着周飞挤进去。
人群中间，身穿白色工作服的胖子弯腰一脚踩在男子的手上，男子的胳膊上有一根未抽完的烟。
胖子大腹便便，脚上用劲太大，脸上的肌肉扭曲，显得面目狰狞。
他头颅高昂，语气不屑地说：“工厂给你们一份工作，你们得懂得感恩，你们这群垃圾，除了我们厂，没人要你们。”
“工厂给你们提供这么好的条件，你们还想着偷懒，垃圾。”
他咒骂一声，另一只脚踩上男人的头，底下的男人痛的翻白眼。
“你们不要把你们想的太重要，没了你们，工厂照样运行，你们没了工厂，你们只能喝西北风。”
“以后谁再敢工作的时候偷懒睡觉，老子打死你们。”
“看什么看，还不滚去工作，一群蠢货。”
工人一哄而散，胖子从男子身上跳下来，从角落里拿出一根棒球干在手里掂一掂。
男子吓得身体抱头哆嗦。
周飞满脸笑意地走过去，“姚主任，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招到两个员工，你可别把他们吓跑了。”
胖子姚主任这才注意到新来的员工，女人和小孩。
“你招聘的质量越来越差，我这又不是垃圾回收站，什么都往我这送。”
英招深吸一口气，很好，敢说苏凝是垃圾，你惹到我了。
周飞：“你也悠着点，你这个车间的员工损耗太多，有女人和小孩来补班就不错了。”
姚主任扔掉棒球棍，一脚踹飞地上的男人。
“还不滚去工作。”
男人忍着痛，点头哈腰，感恩戴德地去工作。
苏凝淡定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这些已经是发生过的事。
姚主任十分嫌弃周飞的工作效率，“你还不滚？”
周飞搓搓手，“你车间的副主任不是没了吗？你看看这位女士怎么样？”
周飞良心不安，他把人带进火坑，能帮一点是一点。
姚主任一脸横肉，细细打量苏凝，普通的脸，毫无特色。
“行吧，她先当副主任，等你找到合适的，再把她换下去。”
周飞开心一笑，“好嘞。”
英招闪亮亮的眼睛望着周飞。
我呢我呢，我想当厂长！
周飞被英招闪亮的眼睛刺激一下，他指着英招说：“你年龄小，身体好，以后多努努力，一定能挣很多钱。”
英招撇嘴，好大一张饼。
周飞摆摆手，“先这样，你们去工作，副主任主要监管员工，看到睡觉偷懒的，拿鞭子抽他们。”
苏凝额头冒出一排问号。
抽……抽他们？
“等等。”英招喊住周飞，“你还没跟我们说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以及工厂有什么福利？”
姚主任脸色阴沉。
“周飞，你敢偷懒？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跟他们说厂里的基本情况？”
周飞脸色一僵，完了！
英招鼓起脸，他好像不该问。
苏凝出来打圆场，“周飞已经说过了，不过我是副主任，不知道我和普通员工的工作时间是不是一样的？”
姚主任瞪了眼苏凝，转身去休息室休息。
周飞感激地看了眼苏凝，“一样的一样的，都是一周工作七天，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早中晚各有二十分钟吃饭时间，也就是休息时间。”
英招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工作多长时间？”
我的天呐，这工作时间，狗来了都摇头。
工厂领导还把员工当人吗？
他还没那么傻，问为什么那个胖子能去休息。
周飞笑眯眯地说：“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一周工作七天。”
简称——007。
周飞被英招深受打击的样子逗笑了，他拍拍英招的肩膀。
“习惯就好了，工作时间长，你能攒到钱。”
英招恐怕一辈子都习惯不了。
他用眼神询问苏凝，他能把这群人都炸了吗？
苏凝瞪了眼英招。
英招扁嘴，他委屈。
他为什么想不开跟苏凝来工厂上班？
啊！他疯了！！！
周飞对苏凝说：“你是副厂长，工作相对来说，轻松一点，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员工，他们不敢不跟你说。”
苏凝：“我有问题的话，能去找你吗？”
“能呀。”周飞当苏凝是说玩笑话，“顺着来时的路直走再右拐，土黄色的楼，我在二楼办公。”
说起办公，周飞还有工作要忙，他匆匆忙忙带苏凝去车间，跟工人说她是副主任，就离开了。
一条条长长的流水线两边坐满了人。
对于新来的副主任大家盯着苏凝看三秒，记住她的脸。
至于新来的员工英招，大家漠不关心。
英招被安排中间生产线的最后一个位置。
他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这就开始上班了？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英招啊！
英招懵懵懂懂地坐着，左看看右看看，竟然看到了熟悉的人。
他兴奋地起身，被左边的员工按住了，“被动，会挨鞭子。”
英招热情的心被泼了一盆凉水，半天憋出来一句话。
“打人犯法。”
小齐噗嗤笑出声，慌张捂住嘴，偷偷看了看副主任的方向，没看他们这边。
他才小声道：“小朋友，在厂里，别说打人不犯法，就算杀人，都不犯法。”
英招震惊，眼睛瞪的提溜圆。
这到底是什么黑心工厂？
小齐看英招年纪小，好心道：“我教你怎么拧螺丝。”
“你别总是干坐着，会挨打的，鞭子打在身上很疼的。”
英招想说苏凝不会打他。
可眼前的小齐冒着被打的风险，好心教他。
英招不好意思拒绝小齐的善意，低头跟小齐学习拧螺丝。
英招照着小齐说的拧螺丝，可不知为什么，别人手里十分听话的零件，到了他手里，异常不听话。
英招跟螺丝较劲，他撸起袖子，埋头苦干。
他偏不信，他拧不好螺丝！
苏凝走到英招身后，他也没察觉，他已经沉浸式体验拧螺丝。
苏凝望着英招一身干劲的背影，无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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