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汤姆在纽蒙迦德和格林家两者选一个待着，那么他的选择就很明了了。
纽蒙迦德可以住，但不能多待。
与之对应的，安德鲁和莉塔可以相处，但同样不能多待。
大人们永远不知道偶尔的举动可以给小孩子带来多大的心理伤害。
“老板！我的工资——”
“闭嘴。任务做完了吗就在这里嚷嚷？再嚷嚷扣工资！”
“嗷呜——我要去阿斯特拉的墓前告状！”
“你去，把他气活我给你涨工资！”
哭嚎的声音一顿，随即更大声了。
“我要拿着铁盆去国际巫师联合会！我要拿着维利耶开的验伤报告去魔法医院！我要把你的恶行烧给阿斯特拉！”
相比于哭嚎声，另一道声音可以说得上平静无波。
“我拦着你了吗？”
哭嚎声止住了，就在汤姆以为这次是维多利亚完败时，维多利亚祭出了最终绝技。
“阿不思——”
“你闭嘴！”
胜利的天平还是偏向维多利亚。
抱着汤姆的阿不思迅速后移几步远离战场，还不忘安慰孩子。
“汤姆啊，维多利亚和盖勒特的那些话你千万不要学。”
早已掌握精髓的汤姆无辜眨眨眼睛，在阿不思担忧的眼神中垂下眼睛瘪着嘴。
“阿不思叔叔，我想爸爸了。”
浓厚的愧疚感差点击垮阿不思的心灵！
虽然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让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小孩再次想起伤心事，但这并不妨碍他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对了，盖勒特和维多利亚刚才确实提起阿斯特拉了。
他抱着精神萎靡的小孩不知不觉来到了阿斯特拉的画像前，汤姆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将手覆在画像上。
很可惜，画像中的父亲并没有回应他。
汤姆轻轻抚着画面。
“爸爸？”
回应他的只有阿不思的一声叹息。
小孩将双手覆上去。
格林老宅没有阿斯特拉的画像，安德鲁家也没有，除了纽蒙迦德，也就只有格林老一辈住的地方存放了一张阿斯特拉的画像。
汤姆在父亲死后只见过两次画像。第一次是得知阿斯特拉的画像不会醒，第二次就是现在。
眼看小家伙那双黑珍珠似的眼睛蒙了层雾，阿不思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怎么就习惯性地带着孩子来阿斯特拉画像这边了呢……
怎么办？不止汤姆要流眼泪，他也想流眼泪！
活了五十多年的阿不思只觉得自己的所有不知所措都和阿斯特拉有关。
他这几年到底是怎么活的？
从阿不思开始，汤姆被进行了一系列交接。换到盖勒特手里的时候，他立刻抱住纳吉尼的脖子提前结束交接。
原本就不抱小孩的盖勒特对汤姆的识时务很满意，但是——
“你嫌弃我？”
汤姆默默抱着纳吉尼的脖子嘟囔着什么。
维利耶凑上去听，结果就听到小家伙含糊不清开口。
“反正你又不抱。爸爸在的时候都提着，谁知道爸爸不在了你要怎样。”
汤姆的声音很小，但盖勒特的耳力很好。
“你想我抱你？”
汤姆脑袋摇得飞快。
纽蒙迦德全体成员想象了一把盖勒特抱孩子的模样。
想象失败。
维多利亚更是狠狠抖了一下。
“真可惜今天安东不在。或许他能想象出来。”
盖勒特面无表情看过去，维多利亚立刻躲到阿不思身后。
她探头小心瞄了一眼，戳戳阿不思的后背。
“阿不思，有想过盖勒特抱孩子的画面吗？”
大脑一直没有回过神的阿不思开始构想那个画面。
肢体动作有了，但是表情构想失败。
他宁愿再看一次盖勒特和阿不福思的和睦相处画面。起码这弥补了他想象匮乏的空间。
盖勒特明显能猜到阿不思在想什么，于是他果断开口。
“去开会。”
维多利亚被盖勒特以太闲为由派去出外勤了，玛吉因为多样的情感构思被派去负责事后处理。至于维利耶，阿斯特拉的小孩还在城堡，教父教母之中总要留一个监护人在。
维多利亚倒是没太多意见，而是兴致勃勃看了一眼阿不思。
“老板，没考虑过让阿不思来视察一下吗？”
“他不去。”盖勒特想也没想。
维多利亚听到答案微微挑眉，笑了一声。
“行，老板你最大。”
被留在城堡里的阿不思也没说话。接收到维多利亚戏谑复杂的目光，他习惯性地将头侧开。目光穿过楼梯栏杆的缝隙落在阿斯特拉的画像上。
自从留在纽蒙迦德，他倒更像是个格格不入的监督者。
这里的人不会在开会的时候避讳他，书房对他开放，那些手稿和计划书他随意翻看。
他从中窥见了纽蒙迦德的罪恶与精彩，翻看到了盖勒特的野心勃勃和阿斯特拉的呕心沥血。
他和纽蒙迦德的关系很奇怪。
一开始的不理解和敌意消退却并未消失。潜移默化的融入却又排斥。
他对纽蒙迦德有一层名为阿斯特拉的滤镜。这让他接受，又让他在阿斯特拉离去后不知所措。
阿斯特拉利用他们的关系将他引了进来。
是他自己主动踏进去的。以为那层滤镜可以蒙住自己一辈子，想着还有人陪着他开解他。
阿斯特拉吃准的就是他这一点。
只要进入他的圈套，即便阿斯特拉离开了，自己也走不了。
以前半知半解不愿意去多想，现在总算是明白阿斯特拉到底为什么一遍又一遍的道歉，说着自己可以恨他的话了。
可他能恨得起来吗？
阿不思掀起眼皮，对自己胆小鬼的身份又有了一层认知。
“你爸爸可真过分。”
他对汤姆说道：
“就这么不要我们了。”
汤姆没有立刻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拉住阿不思的袖口。
“我爸爸很好的。他很好。”
汤姆看过很多书，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很多道理，但在阿不思表露出一丝丝和自己一样的埋怨时，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只能一遍遍重复。
“我爸爸很好的。”
汤姆尝试过怨恨阿斯特拉，但每次一有这个念头，脑袋里浮现的全是阿斯特拉和自己相处的影子。
那些念头就这么在那抹金色中无声无息消散了。
不管聚集多少都是徒劳。
他有关阿斯特拉的全部想法，也只是希望他可以一直陪着自己，好好休息，仅此而已。
或许阿不思也是这样的？
“嗯……”
阿不思握住汤姆的手回应他。
“你爸爸很好。阿斯特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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