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爆竹声中寒岁暖，稚子言伤慈奶心
爆竹声喧旧岁除，稚孙怒语裂冰壶
慈颜泣血春寒重，翁媪相扶暮色徐
在八十年代初那个充满质朴气息的春节，大年初二的清晨，天边才泛起一丝鱼肚白，凛冽的寒风还在小山村中肆虐，张山就早早地起了床。他呵着热气，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双手，便匆匆走向东屋那间小小的杂货铺。
平日里，这小店不过是村民们偶尔购置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的地方，生意谈不上火爆。但过年期间就大不一样了，走亲访友的习俗让各类礼品、生活用品成了紧俏货。张山得赶在村民们上门之前，把货架仔仔细细地整理一遍，将货物摆放得整整齐齐。昏暗的灯光下，他认真地把一瓶瓶白酒、一盒盒糕点摆好，这些在当时可都是走亲访友的热门礼品。
与此同时，李秀和婆婆在灶屋里也忙得不可开交。老式的炉灶里，干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苗欢快地跳跃着，映红了两人的脸庞。婆婆坐在小板凳上，熟练地揉着一大块面团，准备包传统的猪肉白菜饺子。她手上的动作沉稳而有节奏，嘴里还念叨着一些过年的老规矩。李秀则在一旁的水缸边，用瓢舀着冰冷的水，仔细地清洗着各种食材。案板上放着的几条鲜鱼，是昨天特意从集市上买来的，还有自家腌制的腊肉，这些都是招待亲戚的硬菜。
“秀儿啊，今年这过年可真是热闹，孩子们也都长大了，越来越懂事。”婆婆一边揉面，一边笑着说道，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李秀微笑着回应：“是啊，妈，看着孩子们健康成长，咱们这心里也踏实。今年啊，家里肯定会越来越好。”
两人正说着，暖晴和阳宝穿着新做的花棉袄、棉裤，蹦蹦跳跳地走进了灶屋。新衣服上的图案是简单的碎花，在当时却是孩子们最期待的新年装扮。
“奶奶，妈妈，我们来帮忙啦！”暖晴的声音清脆悦耳。
李秀笑着摸了摸暖晴的头：“乖孩子，你们去把桌子擦擦吧，等会儿亲戚们来了好用。”
孩子们听话地跑去拿抹布。那抹布是用旧衣服改制的，虽然有些粗糙，但擦起桌子来很实在。不一会儿，禄宝也加入进来，几个孩子有说有笑地擦着桌子，小小的灶屋充满了欢声笑语。
可福宝却迟迟没有出现，他躲在房间的角落里，眼睛红红的。别的孩子都有新衣服穿，就自己还是那件旧棉衣，上面的补丁都洗得泛白了。想到这儿，他心里就委屈得不行。
婆婆似乎察觉到了福宝的不对劲，停下手中揉面的动作，走进房间。看到福宝一脸闷气，她心疼地坐在床边，轻声说道：“宝儿啊，奶奶知道你没新衣服心里不好受。可今年家里实在困难，等过了年，奶奶一定想法子给你做件新的。”
福宝却气呼呼地扭过头去，大声嚷道：“哼，你们就是偏心！凭什么他们都有，就我没有！”
婆婆耐心地解释：“宝儿，不是偏心。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等日子好过了，一定不会亏待你。”
福宝根本听不进去，满脸愤怒，竟口不择言地骂道：“你骗人！老糊涂！你给我磙，臭老太婆，磙你……”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地刺进婆婆的心里。婆婆的身子猛地一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伤痛。她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沉默了片刻，她缓缓站起身，蹒跚着脚步，含泪离开了房间。
就在此时此刻，外面那春节的氛围变得愈发浓烈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喜庆的红色所笼罩。“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云霄，与人们欢快的笑声、呼喊声相互交织着，共同编织出一曲激昂热烈的节日交响乐。这声音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却又令人心潮澎湃。每一声炮响都像是一颗喜悦的种子，在空气中炸裂开来，播撒下无尽的欢乐与祝福；而那阵阵欢笑，则宛如温暖的春风，轻柔地拂过每个人的心田，带来浓浓的温馨与幸福之感。
可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悲伤。福宝发泄完情绪后，看着奶奶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和后悔，但倔强的他又拉不下脸去道歉。
而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李秀看到。李秀又惊又气，她没想到福宝居然会对奶奶说出这样的话。她赶紧走进房间，严厉地看着福宝：“福宝，你怎么能这样跟奶奶说话！奶奶平时那么疼你，你太让奶奶伤心了！”
福宝低着头，不敢看妈妈的眼睛，小声嘟囔着：“我……我……你们偏心，你给我……。”
只见李秀缓缓地抬起他那略显沉重的右手，动作轻柔而又带着一丝犹豫。就在这一瞬间，一直强忍着泪水的福宝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豆大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地从她那粉嫩的脸颊滑落而下。每一滴眼泪都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悲伤和委屈，晶莹剔透，闪烁着令人心碎的光芒。
李秀心急如焚，她知道婆婆是个极其要强的人，这一次的伤害恐怕让她心里很难受。她顾不上教训福宝，急忙转身去寻找婆婆。
奶奶走出房间，脚步迟缓而沉重，她没有去灶屋，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小的房间。一进屋，她便缓缓坐在床边，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那叹息里满是心酸与难过。
房间里光线昏暗，墙上贴的旧年画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有些褪色。奶奶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福宝那句伤人的话。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疼爱的孙子，竟会对自己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这时，李秀的公公，一位朴实憨厚的老人，轻轻走进房间。他看到坐在床边发呆的老伴，心里已然明白几分。他默默地走到奶奶身边，缓缓坐下，轻声说道：“别往心里去，孩子小，不懂事。”
奶奶微微抬起头，眼中满是泪花，声音颤抖地说：“我一把年纪了，啥苦没吃过，可没想到最疼的孩子会这么伤我的心。”
公公轻轻拍了拍奶奶的肩膀：“别气坏了身子，等孩子懂事了，他会后悔的。咱们得往好处想，日子还长着呢。”
然而，奶奶心中的伤痛又岂是这几句安慰能轻易抚平的。她轻轻摇了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
李秀从房间匆匆走出来。她在屋里屋外找了一圈，才想到婆婆可能回了自己房间。当她推开门，看到的正是默默流泪的婆婆和在一旁安慰的公公。
李秀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一般，猛然间一揪，一阵剧痛袭来。她瞪大了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不一会儿便模糊了视线，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她来不及多想，脚步匆匆地朝着婆婆所在的方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而急切，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自己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她来到了婆婆身旁，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来，轻轻地拉住婆婆那略显粗糙的双手。
李秀满脸都是愧疚之色，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说道：“妈，这一切都怪我啊！是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没能把孩子教育好，才会让您受到这样大的委屈。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别太伤心难过了。我向您保证，一定会狠狠教训福宝这个不懂事的家伙，让他亲自过来给您赔礼道歉，求得您的原谅。”
就在这时，婆婆缓缓地抬起头来，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更是微微眯成了一条缝。她的目光如同两道锐利的箭一般，直直地投射在了李秀的身上，仿佛要将其看穿似的。
只见婆婆紧紧抿住双唇，嘴唇却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起来。那颤抖的幅度虽然细微，但在场李秀和李秀公公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强烈的情感波动。她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李秀诉说，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终究没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起来。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婆婆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奈地摇了摇头。随着头部的晃动，几缕银丝也跟着飘飞起来，更增添了几分凄凉之感。紧接着，从婆婆口中传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声沉重而悠远，仿佛承载了她一生所经历的无尽忧愁和烦恼。
这声叹息宛如一阵寒风，在寂静的空气中肆意回荡着。它穿透李秀和李秀公公的耳膜，直击心灵深处，让在场的李秀和李秀公公心都不由得为之一颤。他们两个望着眼前这位满脸愁苦的婆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怜悯之情。
只见公公站在一旁，微微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对秀儿说道：“秀儿啊，你先别急着去教训这孩子啦。给你妈妈一点时间缓缓神，大家都消消气嘛！咱们可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呀，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就算遇到了一些小摩擦和矛盾，只要我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沟通交流，就一定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嘛！所以啊，秀儿，咱先冷静一下好不好？”说完，公公轻轻地拍了拍秀儿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李秀点了点头，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心疼婆婆，又对福宝的行为感到无比气愤。此时此刻，这个原本充满节日氛围的家，被一层阴霾所笼罩。外面依旧不时传来鞭炮声和欢声笑语，可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却弥漫着浓浓的悲伤与无奈。李秀知道，要想让这个家重新恢复往日的温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福宝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让婆婆重新展露笑颜。
过了一会儿，李秀轻轻为婆婆擦去眼泪，说：“妈，您先歇会儿，我去给您倒杯热水。” 婆婆微微点头，靠在床头，眼神中透着疲惫与失落。李秀起身走出房间，脚步匆匆，她的心里既牵挂着婆婆，又想着该如何让福宝明白自己的过错，一场家庭的风波，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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