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宋老爷子和宋归南就已经离开。
二老将人送走后，老太傅也入宫去了，老太太突然想起来今日还没喂鸟，这才急匆匆回来。
看见商卿玄老太太自然高兴，想到他和沈家那丫头是邻居，也想帮帮裴观棋。
毕竟那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看对眼的，虽然沈家人不是个东西，但裴观棋和宋今禾都说她不错，想必是随了母亲，是个不错的丫头。
商卿玄住在她隔壁，二人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想必更了解一些。
……
“谁？”商卿玄蹙眉。
“观棋和沈家大姑娘，就是你那邻居，这两个小家伙的主子。”老太太抬手指了指廊下。
如果只是沈家大姑娘嘛，商卿玄还以为是老太太认错人了。
他的邻居，两个小家伙的主子，这说的就只能是沈翩枝了。
沈家大姑娘？
商卿玄对官家权贵的事情向来没什么兴趣，自然也不认识什么沈家大姑娘。
这沈家，说的是？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商卿玄神色如常，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愈发幽邃。
“你整日扑在马场和公事上，哪里还看得见其他。”
“不过这事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两人昨日才见了面，不过看样子观棋很是喜欢那丫头……”
“这话又说回来，他都有目标了，你呢？”话没说两句，还是又绕了回来。
这家伙怎么不争气，人观棋都要成婚了，别到最后时家那小子都成婚了，他还是孤身一人！
“母亲，重点偏了。”商时序出声提醒。
他的开口引得商卿玄皱眉。
今日是怎么了？他会开口替他解围？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上次他就用画眉套过自己的话，虽然没有成功，但他多少肯定知道一些。
可他并不知道邻居就是沈翩枝……
只是沈翩枝什么时候又和裴观棋扯上关系了？
还好事将近？
商卿玄抬手捏了捏眉心，脑子有些乱。
经过商时序的提醒，老太太倒是没再提商卿玄成婚的事情。
“观棋说了，你和那丫头是邻居，朝夕相处的，你跟我说说她。”
“她还在你马场谋事，别跟我说不知道，不认识，不清楚！”
她清楚这小崽子的脾性，从不主动和姑娘家说话，两人邻里邻居住着，就算不说话，时间长了，也能看出些东西来。
更别说两人还同在马场。
别想敷衍她！
商卿玄眯眼，看来她和裴观棋还真是一见如故，什么事情都告诉他。
原来她那日说的有事，就是去见裴观棋。
原来是人生大事。
商时序懒懒靠着，看着商卿玄半晌，突然勾唇一笑。
事情好像比他预想的更有意思。
宋今禾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恶趣味。
连自己侄子都不放过。
“她骑术不错……”思考片刻，商卿玄又补上一句，“箭术也不错。”
老太太听了这话差点没忍住动手，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一句话？
宋今禾憋着笑，还别说，这话是真符合商卿玄的性子。
越是这样，她越好奇。
他这样的性子，成了婚会是什么样子？
还是这副生硬冰冷模样？
“骑术箭术，你眼里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吗？”
“都是邻里邻居的，朝夕相处，就算是瞎子，听也能听出门道来，你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榆木脑袋！”
老太太气得不行。
“这事您应该去问父亲母亲。”商卿玄说得一本正经，“还有，我们没有朝夕相处。”
“……”
宋今禾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
难怪老太太和他说话总是三两句就赤急白脸，就他这样说话，换谁都得急。
果然，能和五哥相爱相杀这么多年，能是什么善茬。
“从你这我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老太太冷哼。
“不过那丫头也是可怜，你二人既是邻居，她又在你的马场做事，你平日多帮衬着点。”
“别总冷着一张脸，吓着人姑娘，要是把观棋媳妇吓跑了，我还有什么脸去见裴家二老。”
老太太再三叮嘱，压根没多想。
若是她再稍微深思一下，就深入那么一点，都会发现其中的异常。
**
在商家用过饭后，商卿玄本想着还是把鸟带走，可老太太却说他不用管鸟了。
她会和裴观棋说，让他告诉沈翩枝，两个小家伙她会帮忙照顾，等沈翩枝回来，她会亲自送过去。
还说商卿玄平日也忙，三天两头都不回家，怕饿着它们。
商卿玄离开时，还不忘看一眼商时序，这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离开商家后，商卿玄直接去了裴家。
下人来通报时，裴观棋还反复确定，来的人是商卿玄？
那人肯定，商大公子他还是认识的。
裴观棋到前厅时，自家母亲正和商卿玄说话。
“母亲，父亲不在？”好像今日一早就没看见过人。
“他一大早就入宫了。”裴母回道。
“卿玄说找你有事，你们聊。”
裴商两家关系不错，小辈也常来往，裴母从不会干涉，只是让他不要惹事。
自己的孩子什么德行她很是清楚。
“大侄子，找我什么事儿？”
几人关系不错，但商卿玄很少单独找他，大多都是他们圈子里几个约着小聚。
寻常都是他和商时序在一块比较多。
裴观棋倒了杯热茶给他，商卿玄看他一眼，并没有接。
“怎么了这是？”裴观棋挑眉，收回手，自己低头抿了一口。
“有点事想问你。”商卿玄直言。
“说呗，怎么，还客气上了？”
“你确定要在这说？”商卿玄直勾勾盯着他。
裴观棋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大侄子，干嘛突然这样，很吓人的。”
“在这还是出去？”商卿玄不为所动。
迫于商卿玄的威压，裴观棋还是乖乖和他出了家门。
————茶肆内
裴观棋灌了一大口茶水，才看着对面的人，“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儿？”
一路上商卿玄都没说话，搞得裴观棋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这不是纯纯搞心态嘛！
“今日我回老宅，祖母让我帮忙照顾你媳妇。”商卿玄眯眼看着他。
那眼神，看得裴观棋心惊。
“媳妇？”
裴观棋一脸懵。
他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媳妇？
“沈家大姑娘。”商卿玄提醒。
“……”
破观棋嘴角直抽抽，他不过和沈翩枝见了一面，到了老太太嘴里，她都成自己媳妇了？
他都说过自己不喜欢沈翩枝了 ！
难怪他一路无话，脸色沉沉，原因原来在这。
害得他提心吊胆一路。
老太太肯定是看沈翩枝在马场做事，又和商卿玄是邻居，才让他照顾着。
不过商卿玄向来不喜欢麻烦，老太太还把人姑娘推给他，他不高兴也正常。
“大侄子，她真不是我媳妇，我可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公子。”
找到原因，裴观棋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捻起碟子里的点心吃着。
“不过既然老太太开口了，你就帮忙照顾着一下。”
“喜欢她？”商卿玄沉声。
“喜欢谈不上，就是挺心疼她的。”
裴观棋说着直摇头。
“心疼？从何说起？”
如果按照祖母所说，沈翩枝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裴观棋这心疼从何说起？
“你不知道？”裴观棋猛地抬头。
“也是，你向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纳言沈家知道吧？”
“嗯。”沈家是宫里那位的近臣，商卿玄自然知道。
原来她是沈家人，难怪那日看见沈家二姑娘会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一家人。
可沈家只有一个姑娘，沈翩枝是沈家远亲？
裴观棋凑近身子低声开口：
“沈家多年前送走过一个孩子，就是沈翩枝。”
送走？
商卿玄搓动着手指。
裴观棋将老太太说的，全部告诉了商卿玄，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我和你说，沈家那些王八蛋做得可不止这些！”
“沈家将人接回来后，害怕她还会对沈家有所影响，直接将人赶出家门，她现在住的宅子，还是她生母留下的，若是没有这个宅子，她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沈家太特么不是人了，这么对待一个姑娘，沈家家主也真是狠得下心，那可是他亲生的！”
裴观棋说得义愤填膺，直接给自己说得火冒三丈，满脸通红。
简直太特么气人了！
商卿玄脑子里回想着裴观棋的话。
一出生就没了母亲，还被视为不祥，年仅三岁就被送往岭南……
这所有的一切，听起来好像都和那个明媚张扬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可又是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上过的。
他甚至没有办法想，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是怎样一天一天熬成大人，熬到现在的样子。
要有一颗强大到何种地步的心脏，才能铸就如今的她。
……
“大侄子，你就算不帮，也不要为难她。”裴观棋搓掉指尖的碎屑。
“不是说不喜欢？”商卿玄裴瞥他一眼。
“我就是觉得她太可怜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大侄子，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一个这么狠心的人吗？！你真的太让我伤心了！”
裴观棋捂着心口，说得痛心疾首。
“好了，闭嘴。”
“……”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问他为什么会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那可能是因为他善良吧！
……
商家
接近除夕，府中上下皆是一派喜庆。
金彩、幡胜、百事吉、爆竹都准备妥当。
老太太还让人做了床新的大红被褥，说是喜庆。
长辈的好意，宋今禾总是不忍心拒绝，拿回来准备今晚就铺上。
平日睡着不觉得，到了换被褥的时候，才发现床有些大。
“五哥，你帮我一下。”
商时序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换这个？”
他看着床头的大红被褥。
“嗯，母亲特意让人做的。”
“好。”
两个人配合得当，很快被褥就换好了。
宋今禾把换下来的被褥放在柜子里，等到明年开春，再拿出来晒晒。
一顿忙活下来，背后倒是冒了一层细汗。
刚准备开窗，就伸过来一只手拉住她。
“歇会就好，出了汗吹冷风容易受凉。”
“我有点热。”她本来就热，屋里又热气萦绕，她就想吹吹冷风。
商时序拉着她坐在床上，声音低缓温柔，“撒娇也没用。”
宋今禾一愣，作势要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也只能作罢。
低头瓮着声音开口，“没有撒娇。”
“嗯，没撒娇，”商时序并不反驳，顺着她开口，“病了我会心疼。”
宋今禾被他说得脸有些热，又不敢去看他。
“今日卿玄好像没什么反应。”
今日商卿玄听说了裴观棋和沈翩枝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也没有说什么。
商时序轻笑，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些。
可毕竟是自己亲媳妇，只能宠着。
“你不了解他，他今日的反应，太大。”
商卿玄是商家长孙，又在宫中当值，喜怒形于色对他来说是大忌。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又是自小一起长大，商时序对他的了解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以商卿玄今日的反应来看，他的猜想没错。
“那他今日为何什么都没问？”
“母亲太过敏锐，只要他多问一句，便会被母亲察觉，他不敢。”没问母亲，不代表他不会问其他人。
没有成功，亦或是没有把握的事情，商卿玄不会弄得人尽皆知。
再者，只怕现在他自己都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商时序这么做，想看热闹是一方面……
还有就是想让商卿玄看清自己的心意，也是想告诉他沈翩枝的身世，如果真的想要和她在一起，别的不说，沈家那边怕是都没那么容易。
毕竟沈家主母可不是什么善茬。
——
“笙笙，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愿望吗？”
“有啊，你呢？”
“我啊……”商时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微微抽身，额头贴着她的。
呼吸纠缠交融间，他缓缓开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回去后，商卿玄一夜没睡。
翌日，天刚蒙蒙亮，商卿玄就起身了，一到院子，就听见有人敲门。
门打开，是沈翩枝。
准备离开的沈翩枝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人，“你真的在家！”
她看着商卿玄，笑得明媚异常，一双妩媚潋滟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星光，熠熠生辉。
一顶鹤顶红斗篷，衬得她愈发张扬。
“商公子？”沈翩枝见他没反应，再次开口。
“进来吧。”商卿玄侧开身子，让她进屋。
沈翩枝错愕，她都还没开口，不过行动快过思考，一只脚已经迈了进去。
进屋后，并没有看见两个小家伙。
“商公子，青青和小王八蛋呢？”
“不知道你今日回来，还在老宅，我祖母帮忙照顾着。”商卿玄说得随意。
却听得沈翩枝惊诧不已。
商卿玄的祖母，那可是商家老太太，她那般身份地位的人，帮她照顾鸟，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母亲很喜欢它们，养得还不错，明日我回去给带过来。”
“没事没事，老太太喜欢就让她多养几日。”这样，她就有理由来找他，这样就可以每日都见到他了。
想到这里，沈翩枝就开心得不行。
“明日我给你带过来。”商卿玄说得笃定。
他是怕再让老太太养几日，它们就要胖得路都走不动了。
他不明白，老一辈怎么会有将所有一切都养胖得神奇魔力。
“哦。”沈翩枝撇嘴，计划又落空。
“听观棋说，昨日和你聊得不错。”商卿玄无意提起。
沈翩枝心里一沉， 脑子有一刹那的恍惚。
裴家和商家交好，他二人认识不奇怪，只是她没有想到，裴观棋会和他说这事。
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沈翩枝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想到那些曾经冠在自己身上无端的罪名，劈头盖脸的谩骂，和数不尽的白眼，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一路蔓延到后脖颈。
传遍四肢百骸。
好似浑身血液都已经凝固，冰冷刺骨。
脸上血色一点一点消融，嘴唇也被咬得发白。
“商公子，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逃一般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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