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两人正想说着，院门处值夜的小丫鬟来报，绿管事来找。
小青理理袖口，面向尚未有动静的正房，吩咐人守着，大将军要出远门的日子未定，昨夜那般动静，看来即将出行，夫妻抓紧时间温存几番，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排正院的丫鬟小厮今日起全部须得候着，待主君离家后事少酌情补休。
“青姐姐！”
小青小绿年纪相仿，一人领正院，一人先后领厢房照顾两对龙凤，是主母多年来的左臂右膀，加之春杨主管成婚怀胎少有管事，唐管家又身处外院，着重护卫。
府里两位主子以下，隐隐就有唯她二人马首是瞻之势，身上扛着的事自然不少，小绿单身至今，却一直在照顾小主子的路上，操心苦劳比起公务繁忙夙兴夜寐的官员们也不逞多让，主母时常叹息娃娃三岁神憎鬼厌，七八九狗不理，何况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娃娃，一连守着十几年的小绿，脸略挎着，眼角纹路深深，和那些奶嚒嚒一般嘴微微撇着，看起来比小青年长几载。
府里的月银就属东厢房照顾四位小主子的一众主管和丫鬟最高。
小青没丝毫眼红，能者多劳多得。
“怎么你亲自过来？”
小绿揉揉眼眶，如今深秋，白日里还热着，夜里转凉得快，偏小三小四火气大，常常踢被子，随了大少爷一个样，时常是丫鬟小被子刚盖上，那边小腿就蹬下来……
她放心不下，怕丫鬟睡死过去，不得不起夜好几回，大少爷大小姐虽已半大，可也挂在她的职责里，来人一问，她有些精神萎靡，“醒来顺道走走，还有前日大将军就让我私下收拾大少爷的行囊，夫人还没发话么？”
就知道是这个事，小青低声，“先前夫人没松口。今儿还睡着呢。”
小绿那个愁，小青伸手替她按按眉侧，话一沾嘴就溜过去了，“五更才歇下。”
惊得小绿张口结舌，五更！那不就是才歇下不久，更糟，歇得越晚，离出发的日子越近，这都是近身守夜之人心照不宣的惯例。
“那怎么办！”夫人睡得晚起得更晚，将军铁定在夫人之前醒来，万一安排大少爷出门，这边又没经得夫人同意……
不会是大将军知晓夫人不同意就专门打这个时间差吧！以前还只是拿这个时间差让夫人损失好些贴身衣物罢了，这次这么大的事！！！她担不住啊，小绿闭着眼，嘴唇干干，“啊！”
小声吼得一个叫无奈折磨！碍于在院门口，谁敢放肆，小青听着还没小少爷啃肉的声大。
“等大将军起来，我问问。”
临出门，大将军不会错过几位小主子的早饭，要问大将军，小绿可以自己问，她过来就是想让小青问夫人，“你帮找找夫人。”
小青仰头望天，五更才睡！
显然是为难，小绿推推同伴，“麻烦啦！发月银我俩倒一倒！”
钱帛动人心。
“……”秋高气爽，心旷神怡，今儿是个出行的好天，更是个补眠的好天，睡它个日上三竿，哪管大将军出门啊，该说的话夜里唠完了。
“指不定将军和夫人商量好了。”
委婉拒绝，小绿苦哈哈，万一没呢。夫人一觉醒来，将军把大少爷带走了，管她要人，那可了得！
上回二少爷脑袋卡树杈里，夫人宽宏大量没惩治她们，再有这回……这些夫人再三严令过，少爷小姐出府是头等大事，主母不点头……
算了，豁出去了，咬咬牙，“得，我守着管将军要个说法。”
夫人不同意，若是将军硬带走人，她总要拦一拦。
小青看天看累了，边揉脖子边佩服，表示会出一份力，“逮着机会，我问到就送消息给你。”她这里有难处啊，你想想，将军出门夫人起不来送的十有八九，将军自个都不扰人好眠。况且五更啊，五更才歇下！
最热闹的坊市三更都没人了好么！
小绿叹气就跟呼吸一样自然，略略靠近忧愁又起，“夫人就没给大将军……的想法么？”
中间略略停顿，你知我知。
将近四十的妇人和男子，精神体魄差得如同在天在地，承到夜深，自己受罪不说，长期以往怕身体亏空，于寿数有碍。
况且如今年届四十的大将军比二十那会，更添健硕壮阔。小绿觉得夫人没必要熬这份苦，心疼说着前些日子夫人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小青给她一个多管闲事的眼神让她体会去。那是没说话的力气么，那是嗓子……
算了，夫妻之间的手段和力气，小绿不懂。“你以后嫁人就明白了！”
小绿缩缩脖子，听到嫁人就眼前一暗，少爷小姐多可爱多聪明的娃娃，她领着银子天天看着都忍不住心烦，若等她这般其貌不扬的找个为瓜裂枣的汉子再生出个小歪瓜裂枣，没了月银还得自己掏钱管丑娃娃吃喝拉撒——她是脑袋傻了不成！
不说远的，小绿自己一路看着春杨主管过来，以往精明能干，夫人的得力心腹，如今要养胎要带汤圆，渐渐和主宅没了亲切，即使时不时挺着个大肚子在夫人跟前努力露脸，夫人也没短了她的月银，可人走茶凉，如今府里上上下下待她，哪有以前那份敬重。
遇到娃娃们得了成绩，夫人芳心大悦，各种赏赐也是赏给当值的人，最重的一份往往落在小绿小青头上，主母的看重可见一斑。
这么想想，小绿长吸一口气，是啊，往常的赏赐和看重数不胜数，她的功劳苦劳远在小青之上，多担些责任又怎么了，今天铁定要拦一拦。
只要尽力了，夫人深明大义，自会分辨。
抬头院内的丫鬟小步子远远跑出来，小绿提醒人，“你快回去，找你来了！”
小青转头，也收起玩笑模样，端正面容，“将军起得恁早，是今儿！”
主子越是离家的时辰，越是起得早，要去东院看四位小主子，从起床到漱口到早饭到早课，可谓是争分夺秒！夜里夫妻琴瑟和鸣，白日里天伦之乐，多少年过来，这个规律大伙摸得透透的！
两人交换个眼神，端着心各自回各处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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