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什么是氐人？”江落川三人乘着唐无渡的小舟朝岸边行去，途中，江落川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氐人，是传说中的人鱼族，有民间书籍记载，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魏无遗虽然知道这氐人的传说，却并不知道韩无秋嘴中所说的氐人之事。
“其实，我这老朋友，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一位只痴迷于剑道之人，相反，他也曾和你们一样，是一位喜好游历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普通侠士。”
“然而，这一切却在一场美丽的邂逅后全都变了。”
江清南坐在小舟上，看了眼正在撑船的唐无渡。
“氐人族，在传说中就是人鱼族，有人的身子和鱼的尾巴，原本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真的有一天，韩无秋就遇到了一个人鱼。”
“那时他在东海游历，在一天晚上与朋友醉酒比试后，一时兴起，在东海之岸舞剑，不成想就在那礁石之间看到了一个姑娘，而在那姑娘旁边，正躺着一个江湖游医。”
“当时，那姑娘并没着衣，虽然有些冒犯，但韩无秋借着酒意还是走上前去，先看看发生了什么，能不能帮上忙，然而，等他走近之时，却发现那姑娘并非人类，虽有人类的外表，却无双腿，只长着一根鱼尾。”
“那一次相见，虽然两人都把对方给吓了一跳，但两人却也在那一眼之中传递了情谊。”
“帮助那姑娘救下了那游医后，韩无秋就回到了那岸边，却怎么也没找到她的身影。”
“从那天之后，连续一个月多，韩无秋日日夜夜在那东海之岸来回踱步，想要再见到那个人鱼姑娘。”
“终于，在一个凌晨，就在韩无秋躺在礁石上昏昏欲睡的时候，那姑娘又来了。”
“当时，那姑娘将头露出水面，想要看清那躺着的男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轻微的水声惊醒了韩无秋，他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跟那姑娘打了招呼，那姑娘就在水中看了他许久，最后又潜进水里，不见了踪迹。”
“不过，第二天早晨，韩无秋还是在那地方等到了这个姑娘，这一次，他跳进了水里，慢慢游到了姑娘身旁。”
“之后的很多天都是如此，两人一直在水中嬉戏，虽然没办法用语言交流，但两人却是感情愈发的深厚起来。”
“然而，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个人鱼的存在，当时，不知从何传起，说吃了人鱼肉可治百病，促长生，于是，很多江湖人慕名而来，只为捉到那人鱼姑娘。”
“为了保住那个人鱼姑娘，韩无秋让她回到她的水中，只要不见到他永远不要出水，然后跟那些来者血战了三天三夜。”
“后来，韩无秋受了重伤，他的那个朋友救下了他，带他来到了这湖心亭，韩无秋醒来后，朋友告诉他哪个姑娘潜入水中后没再出现，那些人也就不了了之，为了有能力保护那个姑娘，韩无秋就在此处练习剑法，最终剑法大成，获冰剑二十把，与那南宫四子久战不落下风，最终断一剑而名江湖。”
“后来，韩无秋又回到了那个地方，他在海边苦等数日，终于得见那人鱼姑娘一次，可惜，不过几年光景，那人鱼姑娘就已是垂暮之年，白发苍苍，岁月之痕尽显于面上，而在她的怀中，则是一个丁点儿大小的人鱼少年。”
“就这样，韩无秋在海边陪伴着那个姑娘度过了她最后的时日，看着她的生命在海水的进退中慢慢凋零。”
“后来，韩无秋带着那个姑娘的骨灰和那个人鱼少年，回到了这里，给那姑娘立了碑，并对江湖宣布，从此不离此地半步，余生与这亭子相守。”
说到这里，魏无遗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了撑船的唐无渡。
“你猜的不错。”江清南叹了口气，“这个少年，就是当年韩无秋抱回来的孩子。当年韩无秋回来后，有江湖人为了这少年来到这里，后来被韩无秋亲手所杀，用他们和自己温热的鲜血，将唐无渡浸泡了整整三天三夜，终于让这孩子有了人类的身体，然后收他为徒，留在了这里。”
唐无渡似乎是没听到江清南的这些话语，也没注意到魏无遗和江落川震惊的目光，只是依旧不紧不慢地撑着船，渡人渡己，这就是他的日日夜夜，也是他的一生。
“可是师父为什么对这些知道的这么清楚？”江落川有些奇怪。
“这还用问？那个韩无秋的朋友，就是他自己吧！”魏无遗有些无奈地瞥了江清南一眼，“一把年纪了，还是喜欢故弄玄虚，耍帅。”
江清南笑了，没有回话。
小舟在岸边停靠，江落川三人跟唐无渡拜别后，离开了此地。
他们走后，一个身着官服的人只身来到了此处。
唐无渡坐于小舟上，并没理会他。
那人也不扰他，只是站在岸边，远远地望着湖中心的小亭子。
半晌，那人忽的拔刀，快走几步飞起，踏水直奔小亭子而去。
唐无渡一惊，立刻拔出无忧剑踏水追了上去，不料那人只是转身一刀劈下，那锋利的气息就将唐无渡给击退回岸边，倒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
当那神秘人来到小亭旁的时候，韩无秋早已站于亭子顶部，等候多时了。
“其实，我还很想试试那深宫之中的怪物的身手。”韩无秋手握寒冰所化的剑，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神秘人。
神秘人没有说话，挥刀就朝他砍去。
韩无秋微微一笑，举剑迎了上去，刀剑交锋，杂乱的气势震的整个湖的湖水都颤抖起来。
躺在岸边的唐无渡看到这景象，不免有些错愕。
此人实力竟如此厉害，连师父一时都不分胜负！
然而，就在两人在空中再次交手在一起时，韩无秋手中的冰剑竟在一瞬间碎裂成数段，最终在空中炸成无数碎冰，落入湖水之中。
“这剑，不是新剑。”神秘人叹了口气，“可惜，没试试韩无秋老先生的真功夫。”
韩无秋落在亭子之上，面上含笑，似是早已料到一切。
“韩前辈，不知您还有多少冰剑？或者，您可知……”
韩无秋没说话，只是将手一挥，湖中立刻飞出十七柄冰剑，在韩无秋身后成扇形逐一排开。
“师父……”唐无渡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想要爬起来阻止，却怎么也起不来。
“好！”那神秘人仰天大笑，将手中的刀随手一丢，然后将官袍脱下，“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尽全力了，韩老前辈，请赐教！”
“我的剑，你还不配接！”韩无秋冷笑一声，身后的冰剑立刻在空中盘旋起来，最终绕着亭子卷起一股冷冽的寒气。
那神秘人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咆哮起来，原本的身形骤然变形扭曲，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飞至空中，可终究是来不及，只见那十七柄冰剑猛地扎进水中，一道冷冽的寒气骤然从韩无秋身上散开。
这寒气，只有江清南见过，那是在他那天剑术大成之时，浑身的剑意凝聚而成的。
那黑影终究是没有接下这一击，在一瞬间被这道气息给弹飞出去，落进了远处的深山老林中。
“师父！”唐无渡咳着血，艰难地撑船来到了亭子旁，焦急地呼喊着自己的师父。
只见在亭子中，韩无秋倚靠着柱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那原本还少有白色的头发，此刻已见不到一丝黑色，他那身体也在此刻消瘦了不少。
“师父……师父！”唐无渡跌跌撞撞地扑到了韩无秋身旁，跪在地上，抱起师父那消瘦的身体。
“无渡啊！师父……在你母亲旁，立好了碑，你就……把为师，葬在那里吧！”
“师父……”唐无渡哭了，眼泪落在地上，唤起湖底十七柄冰剑震天的悲鸣声。
“好徒儿……为师最后的一剑……你可……看好了？我的……好……儿……”
韩无秋躺在唐无渡的怀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天地变色，湖中浪花一朵朵升起，鱼儿悉数跃出，四周花草果木瞬间失色，水中冰剑尽数飞出，在空中盘旋数日不下，剑气在空中激荡，回响着阵阵彻人心扉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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