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拉开父亲的手，道：“爸，先回去，我出去一趟。”
杨正英不放心，跟上道：“你要去哪里，爸，不用担心，我就是去问问，问问就回来。”
说着就上了车，发动车子，一溜烟的就走了，周玉还是放心不下，追到山下，已经不见人了，杨正英问周玉有关的细节，周玉只得边走边说。
走了几步，杨波也跟下来了，追上两人，要搀扶杨正英，杨正英一把推开他，道：“我要你扶？你闹呀，现在闹的满意了吧。”
杨波愣愣的站在原地，一瞬间，身边所有的亲人都不是自己的，都开始在嫌弃自己，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杨华一路找到马六家，将车停在路边，算下来有十年没来马六家了，这附近的房子推了盖，盖了推的，原本熟悉的路，已经找不到了，问了几人才找到他家。
老房子新翻建的，很是气派，大门开着，杨华直接大踏步进去，马六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已经成家。
这个院子里住着马六的大儿子马俊，他是见过杨华的，见杨华来了，放下手里活计，迎了上来，“杨叔，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杨华没有好脸色，道：“你爸呢，我找他有事。”
“我爸病了，刚吃了药，在睡觉呢，我给你去叫？”马俊应着，便要去房间叫马六，杨华紧跟在后面，他等不及马六起床。
马俊开了房门，杨华便挤进去，马六听到动静，翻了个身，看见是杨华，有些意外。
杨华刀枪直入，问：“我问你，杨波是不是你儿子。”
正要说话的马六霎时变了脸色，看着杨华愤怒的脸，又看看马俊惊讶的神色，知道事情是藏不住了，马俊回过神来，有些恼怒道：“杨叔，你在说什么？我爸还生着病呢？”
“就问你是不是？”杨华不理马俊，“怎么，敢做不敢说？”
马六挣扎着爬起来，马俊赶紧去扶，有些愤怒的说：“杨叔，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走，我爸要是有个好歹，你也逃不脱。”
马六拍拍马俊的手，道：“没事，有些事也该说清楚了，反正我也没几天活头了，这些日子也想着这件事呢。”
马俊糊涂了，难道自己的爹真的还有个儿子，马六靠在枕头上，道：“老杨，杨波确实是我儿子。”
果然，马六承认了，但是他承认了，杨华却不知道说什么了？马俊急了，道：“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马六认真的说，“是我那些年太荒唐，跟兰芝放电影惹出的事，那时候的兰芝跟一般的女的不一样，她识字，有文化，说出来的话我爱听。”
那些年，女孩子识字的有几个，能识文断字的女子真的很吸引人。
杨华不爱听他的爱慕之词，冷声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离婚跟她结婚，为什么要我去接手？”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马六道：“我不能呀，我们家除了我一个吃公粮的，家里有老有小要养活，要是我真的那样做了，工作就没了，家都没了。”
“兰芝也不同意呀，她不能去打胎，医院都是熟人，打了那不就叫人知道了吗，再说你们还有婚约在。”
一番话无不透露出自私，男的不要脸，女的也不知道脸是什么?
杨华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才是最蠢的那个人，蠢的不会验验货，蠢的帮别人养儿子，蠢的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若不是为了这桩糊涂婚，自己现在在部队也混出个样了。
“欺人太甚。”杨华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他们太欺负人了，还瞒的严严实实的，若不是周玉今天的亲子报告，自己还要被瞒多久，一辈子吗？
今天跟他拼了，杨华冲上前要揍他，马俊急忙拦住，两人撕扯在一起，马六喝止马俊道：“你放开，这事是我的不对，你让他打，打完了也消消气。”
这样一说，马俊放开杨华，杨华看着半死不活的马六，这个样子倒让他失去了殴打的兴致，呸了一口，直接转身走了，他得到了答案，杨波就是马六的儿子，然后呢？没有然后。
马六见杨华走了，眼神空了空，马俊回头瞪着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来，大家都觉得他为人陈恳，有内涵有本事，教育孩子拿他为榜样，处理家庭矛盾也是请他出面，俨然是位德高望重的人。
自己兄弟姐妹也很尊重他，母亲离世还千交代万嘱咐的，要对父亲孝敬，可没想到，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人，心里的那座高高的石像瞬间坍塌。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父亲这个样子，也不忍心说出伤人的话，马六朝他招招手。
马俊走过去，马六道：“这是我的心病，今天说出来也算是舒服了，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也不要去找他的麻烦，是我自己的寿延到了。”
马俊木讷的点点头，“那杨波怎么办？”
马六叹口气道：“如果他还是个孩子，我自然要叫你多照顾他，他现在也是成年人了，打小也没叫我一声爸爸，就当没这个儿子吧，断了来往，省得以后你们兄弟增加麻烦。”
这话马俊爱听，既然从无来往，那就以后都不要来往，看来，父亲对这个家还是很爱护的。
杨华开车回去，到酒店里点了些吃食，要了一瓶酒，从早到现在没进一颗米，饿了，心里也恨了，怒了，怨了，都说一杯解千愁，那就来一杯。
一杯下肚，热辣的酒水呛的杨华眼泪横流，泪水中依稀看到自己年轻时候，一身军装，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样子。
也看到朱兰芝来找自己时，自己意外又惊喜的样子，带着她上了北京，看了故宫，在天安门前留影。
后来呢，自己在考核升连长，一同竞争的还有另外两个，军事素质都过了，就卡在了家庭背景这一关。
杨华永远记得，那天在团会议上，本来信心满满的等着宣布自己的任命，但是等来的却是另一个战友的任命，自己则是回原单位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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