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焰被白夜半抱半拽着拖出了病房。
“喂，你干嘛！”
顾清焰好不容易站定，瞪圆了眼睛，嗔怒道，
“我哪句话说错了？”
白夜差点翻个白眼，
“你没看老傅那脸色都快杀人了吗？老子是你救命恩人！”
他抬起手背抹了把额上的汗——
这小妞儿力气还不小，差点拘不住她。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又如何。”
顾清焰别过脸，不忿地哼了声，
“你跟谢屿没差吧。你们都站在傅妄烬那边…除了我，根本就没人为言卿着想。”
似乎想起了什么，
“上次我们一起被绑架，言卿差点就死在云景花园了！萧頔只顾着你们，把她一个人抛在那儿……”
“行行行，这事儿是我们理亏。”
白夜无奈，扶着她往自己的病房走，
“虽说是哥们儿，我也不能替老傅辩驳什么……这小子有时候确实挺活该的。”
“……”
一句话给顾清焰噎死了。
回到病房，才发现手腕上包好的伤又蹭破渗血了。
“你说你，着什么急。”
白夜取出医药箱，舔着牙尖一点点拆开纱布。
明明受伤的不是他，但还是忍不住龇牙咧嘴。
“稍微等几分钟，我们不就来了么？犯得着自己剐层肉下来？”
反正他是做不到对自己这么狠。
“我怎么知道来的是人是鬼？”
顾清焰没好气道，
“再说了…我得跟她在一起才行。”
白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笑，
“我看网上很多人说，女生之间的友谊都是塑料姐妹情……你们这也太肝胆相照了。”
“言卿救过你的命啊？这种容易带来麻烦的朋友，一般人不该躲她远远的吗。”
顾清焰陷入了思索。
少顷，点点头。
“某种程度上，她的确救过我的命。”
***
那年，顾父的事业做得很不错，顾清焰从外地转入帝都上学。
这所中学算是帝都教育资源最好的学校，就读的学生分两种，要么出类拔萃、要么非富即贵。
顾清焰的天赋都点在了理科和计算机上。
她成绩很好，但普通话里总带着几分西北风味——前后鼻音不分。
英文口语更是惨不忍睹。
班上同学给她贴的标签是——暴发户、乡巴佬。
而顾父为了让子女励精图治，一直在cos砸锅卖铁送孩子上学的小老板。
因此，虽然坐在同一间教室里，顾清焰却并不认为她和其他同学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没有底气，也没有自信。
家里还没在帝都买房，她只能住校，整月不回家。
这个班里，绝大多数都是从初中直升高中的，互相都认识；
像顾清焰这样突然转来的，是极少数。
家境和成绩，并不能筛选出人渣。
尤其是家里有资本的，他们的孩子往往更加胆大妄为——毕竟闯了祸也有人兜底。
孤身一人，朋友很少，沉默寡言，一开口就是笑话的顾清焰……无疑是霸凌的最佳对象。
女洗手间。
几个衣着精致的豪门小姐将顾清焰围在角落。
后者的衣衫湿漉漉的，黑发披散着，手臂被卷发棒烫伤得很厉害。
“求饶啊！你到底在拽什么？！”
“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拍照发网上？”
顾清焰仍然倔强地不吭声，漆黑的眼睛里满是不屈的意志。
“不服是吧？扒光她衣服！”
几只手正要扯她领口，一盆水忽然从天而降。
“啊——！”
女生们的尖叫声响起，一只手穿过她们的身体，一把拽住顾清焰往外跑。
“言卿！你有病啊！”
可顾清焰被欺凌了许久，双腿发软，根本跑不动。
两人一起被堵在了洗手间门口。
那几个女生身上还挂着湿透的卫生纸。
很明显，言卿是直接用厕所的纸篓接了水泼下去的。
“别以为你爸是A大的老师，我们就不敢教训你！”
为首的女生盛气凌人，开始挽袖子，
“是你自找的！”
顾清焰愣愣地看着身前的小姑娘——她小时候跳过两级，十三岁就上了高中。
因此，身形格外瘦小
她跟言瑾，是班上很特殊的存在。
兄妹俩似乎没有很亲密的朋友。
多数情况下，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玩——或者说，哥哥在照顾妹妹。
言卿挡在她前面，缓缓后退，忽然抓起水槽里的一个烧杯——
“让我们走！这里面是我哥做实验剩下的浓硫酸！”
透明烧杯里，的确有浓稠的透明液体。
见女生们开始踌躇，言卿露出个自信锋芒的笑，眼里闪着坚定的光：
“是浓硫酸哦~一不小心沾到身上，不仅衣服会破洞，皮肤也会脱水腐蚀哦。”
“万一我手一抖，泼你们脸上，可就毁容咯。”
女生们咬咬牙，最终还是让开了路。
言卿拽着顾清焰离开洗手间，路上一个劲儿地拍自己的胸口。
“吓死我了……”
走到楼道拐角，她手一滑，烧杯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喂！”
顾清焰躲闪不及，两人都被“浓硫酸”溅到了。
然而，无事发生。
“哈哈哈哈哈哈…”
看顾清焰瞪圆了眼，言卿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什么浓硫酸，我往里面挤了些洗洁精。她们也不想想，浓硫酸这种危险化学品，怎么可能允许我带出实验室。”
顾清焰呆了两秒，也忍不住笑了。
“下次他们欺负你，你要去告诉老师。”
笑毕，言卿拾起烧杯碎片，把它们包在衣襟前，认真地说道，
“如果老师不管，你就想办法取证，去报警，给她们档案狠狠记一笔！”
正说着，听到言瑾喊妹妹的声音。
“我哥叫我，我先走啦。”
言卿笑眯眯地挥挥手，
“先回宿舍换件衣服吧，体育课我帮你请假。”
说罢，便跑向哥哥。
不远处传来言瑾的声音，
“怎么这么不小心？烧杯碎了是小事，别把自己划伤了……”
那次事件后，言卿可能是去找老师反映了情况。
虽然孤立仍然存在，但没人再明目张胆地欺负顾清焰了。
……
再一次，是课间操前。
言卿回教室取衣服，却在窗边意外看到班上一个纨绔作风的男生，正鬼鬼祟祟站在顾清焰座位边。
他用针管往顾清焰的盒装奶里注射了些淡黄色液体，脸上已经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言卿抱着手，假装没看到，径直从窗户边走了过去。
做完课间操，大家习惯性地拿出牛奶解渴。
恶作剧的男生也不例外。
他噙着笑盯着顾清焰，看她是蠢到喝不出牛奶里的尿骚味，还是憋屈地咽下去？
或者，一口喷出去，变成他们新的乐子？
一边想，一边插进吸管，喝了口牛奶——
“噗——！”
涌入喉头的异味，让他一口喷了出去，牛奶洒满了课桌。
班上其他同学正在诧异地盯着他，言卿先忍不住拍着桌子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言卿！”
出丑的男生立马反应过来，是言卿捣的鬼。
恼羞成怒之下，他一把推翻了课桌，怒气冲冲地举起拳头往言卿所在的方向来，
“你个臭婊子！”
没人敢出声，因为这个男生平素就骄横霸道，权贵家庭，没人敢惹。
只是还没走到跟前，一道高大的身影就闪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
冷淡的声音响起，言瑾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敦实的小胖子，
“想打架就去外面，我奉陪到底。”
班里谁不知道言瑾十一岁开始练跆拳道，目前已经是黑带水平了啊。
而且他身形高大匀称，平时表情温和的时候看不出来，一旦冷脸站在那儿，就是种无声的威慑。
“哼！老子今天心情好，放过她！”
小胖子愤愤地转过身，回到座位上开始收拾被打翻的课桌。
而言卿躲在哥哥背后，冲他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
不知道为什么，顾清焰总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系。
放学后，她特地等着言卿。
结果，言家兄妹也不着急走。
“来，解释一下今天怎么回事。”
言瑾严肃地站在妹妹面前，
“他出丑，是不是你恶作剧？”
“我哪有！”
言卿显然不服气，
“是他想捉弄新同学！我这是替天行道！”
言瑾无奈，
“你下次行侠仗义之前，能不能先知会一声？今天幸亏我回来早，要是晚个几分钟，他打你怎么办？”
“……”
言卿沉默几秒，抱着哥哥撒起娇来，
“我知道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嘛！”
“咱们一母同胞，有心灵感应的！”
言瑾都被气笑了。
“行，下不为例。这两天别一个人行动。”
“好的好的，我听哥哥的。”
言卿笑得眉眼弯弯，
“哥，今天他吓到我了！你……能不能请我吃个甜筒，抚慰一下我幼小的心灵？”
面对妹妹的得寸进尺，言瑾实在无可奈何。
“行。只给买最小号。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切~哥哥小气鬼。”
言卿拽着哥哥的袖子，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教室。
临走时，还冲着愣在门口的顾清焰挤了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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