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格拉的颓丧并没有持续很久。
当他再度恢复之后，说道，“就这样也好，就是被教国的那些老头子们听到我如今这个样子怕是要笑得合不拢嘴，但估计现在他们也不在了，只能在灵祠里苟延残喘......算了，不说这些，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看到当今的教国是什么样呢......”
潘格拉主教将视线放到天际。
他的眼底闪动着熹微的蓝光，反复打量。
“生态圈外有一层迷失空间掩护层，是专门针对拥有瞬时空间传送或者相关空间科技的舰船，能让其迷惑从而失去真正的航行，生态圈虽然是建设在殉道者号内部，但其真正坐标却不是按照舰船中的物理位置排布，若没有真正的空间坐标，强行传送进来会有非常大的偏差。”
“也就是说，真正的黑雾主力还没有进入到生态圈。”
“没错，但是......”潘格拉细细打量起了陆峰，“你身上有安巴的味道，应该是拿到了安巴大人的碎片了吧。”
陆峰既有一丝惊讶但却又不觉得意外。
潘格拉解释道，“曾经共同沐浴在安巴大人所构建的文明意识集体领域中，安巴大人的存在对于我们就像是意识中存在了一枚恒星一般耀眼，纵然在安巴大人离去的这么久的时间里，祂的存在依然耀眼，在我的眼中，你身上的光芒实在太过强烈......”
陆峰对教国人独有的文明意识集体领域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东西能玄乎到这种程度。
不过随着接触得越多，他对这个领域的理解也越发深刻。
若是将这个领域比作无线电波，那么安巴就是一座超级高的无线电波塔，能将无线电波的范围传到整个教国的范围。
所有人都能在扩散的范围内用无线电波进行沟通。
这或许就是比较容易的简略理解。
陆峰将安巴碎片拿出来，加上从巴布瑞亚联合体重工那得到了一小块碎片，他手中如今凑齐了足足三分之二块安巴晶体。
当潘格拉见到安巴晶体的那一刻，他的视线中竟然涌出剧烈抖动的电火花，持续了很久才消散。
“还差最后三分之一......”潘格拉幽然道。
“你知道最后三分之一在哪？”
只见潘格拉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转头示意陆峰和他一起。
潘格拉回过身看向周围一圈翘首以盼的主教，哈哈大笑，“我虽然曾经是你们的教皇，但从今天开始，你们大可不必将我视为你们的教皇，嗯......关于你们的宗教研究论文我曾经批过许多，但宗教是要有一个终极目标存在才能维持的，教国给你们设置的终极目标已经消失，我也即将不在，一切终将重归你们文明自己发展的新时代，一万年了，是该踏入下一个时代了。”
此话一出，在场德尔特人主教都有些黯然。
他们当然明白潘格拉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每一个主教都是人老成精的家伙，身在德尔特人高位这么多年，许多事情已经在这番话说出后可预见了。
不论他们是否继续奉潘格拉继续为所谓的教皇，当潘格拉自己都不承认的时候，德尔特人教团的正统性就已经被动摇，其延续的手，已经踏入倒计时。
纵然他们中有些人深深地动容，想要对潘格拉说些什么，但潘格拉只是向着石城之外大踏步地走去，丝毫没有回头留念的想法。
陆峰看到潘格拉做出如此举动倒也不奇怪。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时代一个世界的存在，潘格拉势必不可能留在这种地方当个劳什子机械教皇。
“咦......奎恩？”当潘格拉穿过人群，来到石城前广场中心时看到这里有一群人被控制固定在地上。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套了一个脖环，脖环周围散发出一阵强大的引力，像一个牢笼将他们死死地钉在地面上。
潘格拉一眼就看到了边缘一个头戴头兜的枯瘦身影，阴影下露出的半张脸剪影只是一眼就使得潘格拉回想起一个人。
他起先还有些不确定，当他来到头兜的身前，在奎恩的注视下掀开了完整的头兜之后。
虽然与万年前的奎恩面孔已经是完全两个样貌了，但潘格拉还是从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当年的影子。
他这下彻底确定了。
“还真是你啊，奎恩大学士，我们的大叛徒。”
奎恩最先被机械模样的潘格拉叫出名字时还一惊，但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教国通用型汇报操作终端仪。
但是当潘格拉说出这番话后，奎恩猛地抬头，想要从这张机械脸庞上看出一丝端倪，知道这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不不，难不成，难不成是你？也只有你了，也只有你不知所踪最可能活下来了......潘格拉主教。”
奎恩死死盯着面前的面庞，话中的语气极度冰寒。
潘格拉嘴巴未动，发声器中却传出连绵好几分钟的笑声。
“奎恩，你是不是只以为只有自己能活下来，你个老头子最阴险心思也最重，性格还偏执得很，当初殉道者号的建造工程要不是安巴大人亲自让我担任，恐怕就是你了.......”
说到这，潘格拉的笑声忽然变得像是带着一分悲怆和可惜。
“但......不是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先我一步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奎恩略带咬牙切齿地说，“我，我已经找到了，答案就在我眼前，这就是答案，这一切就摆在我们面前，还要说什么吗？”
潘格拉听到奎恩的话后先是略一错愕地停下，然后又更为急促地大笑了起来。
他一个机械人之躯明明没有肺，却沿袭着万年之前的习惯弯腰捧腹。
“你是说......他吗？”潘格拉指向陆峰。
奎恩大吼道，“难道不是吗，他来自猎户臂，再抬头看看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我找到了真正的答案，我找到了你们所没有找到的答案，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先看到了答案！”
潘格拉停止了笑声，声音中带着怜悯，又像是自嘲。
“不，你没有，是我先找到了。”
潘格拉站在那，面对奎恩像是个胜利者，但陆峰却又觉得他像是个失败者。
这种感觉油然而生，但陆峰暂时将这种疑惑压在心底。
奎恩疯狂摇头，根本不相信，“不，你所知道的不过是安巴唯独对你一人透露出来的，猎户臂的深空探索舰队到底遭遇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又是什么导致了他们的下场，安巴在找什么，这通通都是安巴告诉你的，你根本不是靠自己找到的。”
潘格拉沉默了一会，又道，“要是安巴大人亲口告诉了我，我根本就活不到今天，你若是真知道了答案，你不可能还活着。”
潘格拉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奎恩的头上，他纵然不愿意相信，但冷静下来后细细思考，还是明白这里面有些东西经不起推敲。
有些东西，或许只是他偏执的追求之下所蒙蔽了。
“你知道安巴大人为何从始至终，哪怕是离去了也没有对我们透露一句关于【答案】的真相吗？”
奎恩不说话，而陆峰的好奇也被潘格拉提起来了。
对于猎户臂的六级文明所遭遇的真相，他也渐渐多了兴趣。
潘格拉的机械脸庞死死盯着奎恩，像是下一刻就能将奎恩吞噬掉一样，“因为......知识即污染，了解即降临。
这是安巴大人用自身的存在换来的结果。
万年前，我隐隐猜到了真相，但我的结果就是我现在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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