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 章 因为很疼
暖黄的灯光悠悠洒落，将小小的卧室晕染出几分静谧的氛围。苏语下意识地抿了下嘴，粉嫩的唇瓣被她咬出一抹浅浅的印子，她微微垂眸，轻声问道：“聊什么？”
穆承远先是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思索，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为什么会想要走绝路？”他没有刻意点明说的是哪一次，可这话一出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心底藏着深深的担忧，他太明白，要是不把苏语心里这个死结解开，往后的日子，保不准她还会再冲动行事，再踏上那条绝望的路。
当然，穆承远心里也有几分小小的私心，他多希望苏语能把他当成可以依靠的人，对着他毫无保留地坦露那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心事，这种毫无保留的信赖，是他梦寐以求的。
苏语听到这话，原本平静的眉目猛地轻颤了一下，像是被突然拨动的琴弦。这几天，周围的人默契地对她那天晚上自杀的事绝口不提。可此刻被穆承远这么一问，那些黑暗里的情绪瞬间翻涌上来，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下子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神里满是无措与彷徨 。
穆承远氢气叹了口气，旋即，他嘴角微微勾起，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压抑的氛围，缓缓说道：“心里不好受的时候，其实有不少法子能转移注意力。就像你特别喜欢吃甜食，难过时吃一块蛋糕，心情说不定能好不少；或者去看一场喜欢的电影，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暂时忘却自己的烦恼。当然……”他故意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还有接吻，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能让你暂时忘掉那些不开心。还有……”
“穆承远，你够了。”苏语瞬间脸颊绯红，想到之前那些窘迫又尴尬的场景，又羞又恼，赶忙嗔怪地打断了他。
穆承远见状，脸上笑意更浓，眼中满是温柔，轻声笑笑，接着说道：“再比如像你现在这样，冲我发发脾气，找个人发泄一下，心里或许能痛快些。但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就像给伤口贴个创可贴，只能暂时遮住伤痛。你得把心里的苦水全部倒出来，不管是那些委屈、难过，还是绝望，只有都说出来，才能真正把这个坎跨过去 。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布偶也可以，你就放心说，我就只听着。”说着，他身子微微前倾，眼神里满是关切与鼓励，静静地等着苏语开口。
暖黄的灯光依旧轻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却驱不散苏语周身萦绕的悲伤。她的目光在穆承远诚恳的脸上缓缓游移，那目光里带着一丝犹豫、一丝试探，更多的是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痛苦与迷茫。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揪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是她在努力克制情绪，却又难以压抑内心翻涌的悲伤。
良久，她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艰难地启唇，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自杀，还有一次是我爸爸出事的时候……”说到这儿，苏语顿了顿，含着水光的眸子怯生生地看向穆承远，睫毛微微颤动，似在小心翼翼地察看男人的反应，害怕看到一丝嫌弃或是不耐。
穆承远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关切与耐心，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告诉苏语：“我在听，你说。”
苏语像是得到了鼓励，缓缓转开眼，望着角落里的阴影，继续说道：“其实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很疼，那种疼不是来自皮肉，而是从心底蔓延到整个身体，是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疼。”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绝望，似乎又回到了那段黑暗的时光。
“我爸出事后，我的世界瞬间崩塌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把我所有的资料都人肉了出来，那些本属于我的隐私，就这样赤裸裸地被放在网上。每到一个地方，耳边都充斥着那些不堪的辱骂声。老师看我的眼神变了，同学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甚至那些我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也隔着屏幕对我恶语相向。那些恶毒的言语，像一把把尖锐的刀，一刀刀割在我的心上。就连我考研的权利，都差点被剥夺，我努力多年的梦想，似乎就在那一刻摇摇欲坠。”苏语的声音哽咽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打湿了她的衣襟。
“我举步维艰，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荆棘上。我太想我爸爸了，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我觉得只要跟着他走了，爸爸就能继续保护着我，就能让我不再承受这些痛苦。”苏语的肩膀微微颤抖，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过了许久，苏语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又缓缓开口：“那天听到奶奶病故的消息，我整个人都是麻的，灵魂就像被抽走了一样。姑姑他们一直在我身边劝我，我自己也知道奶奶如果看到我那样，也很难瞑目。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我始终说服不了自己。因为我知道，奶奶如果也走了，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疼我的人了。我就像一只迷失在黑暗里的羔羊，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苏语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而绝望。
“可能是因为我妈不喜欢我的缘故，导致我自幼便极度缺乏安全感。这种内心的不安使得我对那些关爱和疼惜我的人倍感珍惜。我非常害怕他们会离我而去，抛弃我。然而，命运似乎总是与我作对，我越是惧怕什么，就越是会遭遇什么。为何这世上最疼爱我的两个人都要相继离我而去呢……
苏语喃喃自语着，声音渐渐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蜷缩起双腿，将头深埋进膝盖里，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与外界的痛苦隔绝开来。她低声抽泣着，喃喃说道：“我真的仅仅只是渴望有人来疼爱我而已，那种被人呵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穆承远静静地听完，眼眶微微泛红，他缓缓起身，坐到她的身侧，绕过她扎针的那只手，抬手将她颤抖的身子揽入怀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温热的手掌一下又一下顺着苏语的后背轻轻抚摸着，试图驱散她周身的寒意。
苏语在他怀里，身子微微一僵，紧接着，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决堤，她双手紧紧揪住穆承远的衣角，哭得撕心裂肺，泪水肆意地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多年来积压的委屈、痛苦、绝望，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穆承远就这样抱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她哭，任由她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释放出来。
门外，两抹俊朗的身影站在房门的两侧，神色皆不是很好。
特别是夏景浩，他的眼底满是自责，愧疚。刚刚苏语的那一番话她全部听了进去，他想象不到，在那段黑暗的时光里，苏语是怎么走出来的。
门外，昏黄的廊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将两抹修长的身影拉得斜长。夏景浩和傅洋并肩站在苏语的房门外，两个人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夏景浩直勾勾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底满是自责与愧疚，苏语刚刚倾诉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刺进他的心窝。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吞咽着，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勾勒出苏语在那段至暗时光里的模样：被铺天盖地的恶意包围，形单影只，眼神里满是绝望与无助。一想到这些，夏景浩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近窒息，他怎么也想不到，苏语曾独自承受了这么多苦难。
他牙关紧咬，太阳穴处的青筋微微凸起，双手不受控制地紧紧握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突然，猛地转身，脚下的步子急促又慌乱，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
傅洋望着夏景浩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担忧，赶忙抬脚跟上。
夏景浩一路疾行，径直穿过庭院，停在了一棵饱经岁月沧桑的老榕树下。他仰头望着斑驳的树干，像是透过它看到了往昔与苏语相处的点滴，悔恨与痛苦瞬间翻涌，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猛地抬起手臂，铆足了全身的力气，一拳重重地砸向树干。“砰”的一声闷响，他的指关节擦破了皮，鲜血瞬间渗了出来，在粗糙的树皮上留下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
可这钻心的疼痛似乎还无法驱散他心中的自责，他像是着了魔一般，又抬起手，准备再来一拳。就在他的拳头即将再次落下时，傅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动作拦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傅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紧紧盯着夏景浩。
夏景浩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傅洋的钳制，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冲着傅洋喊道：“你别管我，让开！”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满心的痛苦与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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