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代表的眉头紧紧锁住。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喉结滚动，强自镇定下来。
“是，前线传回的情报明确指出，问题出在唐家提供的那批能源......”
顾晟没让他说完。
“那你回答我。”
声音不高，却截断了所有余音：
“狩夜，为什么选择在夜间行动？”
“又为什么——”
“不指派具备相应能力的能力者执行任务，反而采用这种明显带有风险的作战策略？”
代表张了张嘴，话却卡在喉咙里。
他的视线不受控地扫向那排狩夜队员，又猛地收回。
那一排始终沉默的狩夜队员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背脊，几人迅速交换了眼神。
这人......太熟悉内部的运作逻辑了。
最关键的是——
针对灾难个体的行动，狩夜根本不会主动选择在夜间行动，除非是情况极端特殊。
这问的角度太刁钻了。
“这个问题......”
代表的声音比刚才沙哑了几分：“涉及作战机密，不便在此公开讨论。”
“机密？”
顾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向前迈出半步。
“那我们就说说能讨论的部分。”
他紧盯着对方额角渗出的细汗。
“比如......那份所谓的质量问题报告，是谁签的字？”
话音落下，官方代表整张脸彻底僵住。
局面完全偏离了预想的轨道。
按照常理，对方应该是对物资数量讨价还价，或是质疑数据的真实性才对。
怎么会死死咬住行动细节不放？
也难怪他慌。
这些常年坐在桐珏办公室的高层，对狩夜内部的行动逻辑几乎一无所知。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是......”
“够了。”
大门猛地被推开，打断了他支支吾吾的辩解。
所有视线齐刷刷投向门口。
“梁处长......”
梁向卓大步走进会议室，肩章在顶灯下泛着冷光。
他刚才在楼上监控屏前听到那个问题时，就已经动身下来。
再让局面这样发展下去，今天这场戏注定难以收场。
他径直走向官方代表席，主座那人连忙起身让位。
梁向卓却没有坐下，目光扫过唐家方向，在唐柯身上停顿一瞬，随即锁定那道站立的身影。
“请问，你是......？”
他不确定，这位唐柯带来的人，到底是哪一边的。
但不管是哪边，都不该如此清楚官方内部才对。
除非，这人就是内部的。
所以必须试探一下这人的身份。
顾晟视线落在他身上，眯起眼睛。
看来这人就这场会议上针对唐家的那个人了。
而梁姓？
他终于开口：
“我是谁不重要，刚才的事还没解决，这就打算翻篇了？”
这话刺得官方席位上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挪了挪身子。
梁向卓脸上不见波澜。
“关于前线传回的情报，还需要进一步核实，眼下还是先处理已经确定的物资调配，前线战况紧急，不容耽搁。”
好一个不容耽搁。
顾晟唇角极淡地扬了一下，转瞬即逝。
当对方选择用这种方式回避时，就说明他们手里没有真凭实据，更不敢往下编造。
“行啊。”
他话锋一转，指尖挑起唐柯面前那份终端清单。
“那说说看，凭什么要这么多物资？”
他指尖一点，终端微微晃动。
“来，解释解释，这每家两千份浓缩能量体的配额，是给哪支部队的？又是哪位队长级的指示？”
他声音沉了下去，一字一句：
“你们要这个数量，到底是为了攻略灾难个体——”
“还是准备......向外盟开战？”
两千份，还是每家都出。
今天在座的家族，少说二十，往多了算接近三十。
全部加起来，除非是北部那种大规模攻略，否则根本解释不通。
毕竟，这个量，足够把沿海任何一座小城市夷为平地了。
谁都看得出来，这批额外资源，大半根本不会流向所谓的前线。
死寂笼罩了整个会议厅。
梁向卓脸上的镇定，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人每一次发问，都直刺他们最不敢深究的软肋。
他们根本不敢随意胡诌。
这已经牵扯到狩夜内部，甚至扯上了队长级。
灾难个体的攻略，确实与队长级息息相关。
如果有配额指示，必然经过队长级之手。
过去从无人敢问，各方维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
而今天，有人当面撕破了这层纸。
空气凝滞。
各家族代表的目光聚焦在那年轻人身上，惊异、审视，甚至带着几分压抑已久的快意。
好不容易看到有人能把官方的人怼得哑口无言。
唐柯几乎要抬手鼓掌，又硬生生忍住。
就在气氛即将绷断的瞬间，顾晟的视线扫过那排狩夜队员，却忽然松了口。
“算了，也不跟你们计较那么多。”
他向后撤了半步，坐回座位。
“资源可以给，不过......”
他话音一转：
“既然官方连内部流程都理不清，这次的物资调配，不如由我们直接和狩夜对接。”
话音刚落，旁侧立刻响起其他家族代表的低语。
“但我们直接对接，核实流程和分配细节都会很麻烦。”
出声的不止一个人。
唐柯立刻转头看去。
那几人马上闭上了嘴。
但他已经记住了这几张脸。
“这件事还需要......”
梁向卓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的意思——”
唐柯向前倾身，声音清晰地传遍会场：
“就是唐家的意思。”
————————
“爽！”
走出总部大门，唐柯长长舒出一口气，脸上是掩不住的畅快。
最终的协商结果，是由唐家直接与狩夜对接物资事宜。
至于其他家族？
他们各自在官方内部都有人脉渠道，自然不会吃太大的亏。
基础配额不过是左手出、右手回的事情。
“不过，你最后为什么选择放过他们？”
唐柯侧过头，略带不解地看向他。
顾晟没有立即回答。
倒是一旁的慕容怜折轻声解释：
“如果真把他们逼到绝境，下不来台，狩夜这次能拿到的支援恐怕会大打折扣。”
“而且，以后官方对待各家族的态度，只会更加苛刻。”
但这只是表面原因。
顾晟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转向左侧，那里停着几辆狩夜的专用车辆。
先前在会议厅里那几位沉默的队员，此刻正站在车旁。
“稍等。”
他留下一句话，独自朝那个方向走去。
唐柯微微一愣，随即耸了耸肩，取出终端联系自家管家。
而慕容怜折的视线，则静静追随着顾晟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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