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什么交易?
泪水让视线变得模糊,她真的看不清陆璟尧了,或许她从来不曾真正看清陆璟尧。这个不管她怎么哭喊,怎么乞求,都自始至终面无表情,浑身冷若冰霜的男人如果是陆璟尧,那她这几年跟前跟后,死心塌地的守着、爱着的又是谁?
若一切都只是交易……那千里迢迢带去的米糕,雪夜里的亲吻,只身冒死救她出寒江城的时刻,烈火炮弹下飞扑而来的身影,那些温柔缱绻的眼神,深夜里的抵死缠绵,那一声一声如泣如诉,轻柔到骨子里的“宛宛”……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都是假的?都是逢场作戏?!!
心好疼啊,有什么东西要碎了,清桅决不相信。她疯狂的摇头,全身颤抖,满眼血红死死盯着陆璟尧,仿佛要在身上盯出两个洞:“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记得,在我来东北之前,曾与你父亲沈怀洲谈过一次话,”陆璟尧声音平静,似在等待她回忆,“就在你祖母丧礼那日。”
清桅很快想起来,那日父亲来得很突然,还只叫了陆璟尧,不允她跟着。
“他要求我随时随地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作此要求,就像你随时会遭遇危险一样。但他答应每月给我提供两百万两军费,我觉得很合适,所以就答应了。”
陆璟尧云淡风轻的声音,在清桅心里却如惊雷一般炸开。她来不及深思这其中原由,就被巨大的失落和痛苦包围。陆璟尧没有必要撒这种轻易能被拆穿的谎,而这样的行事作风也确实会是一向自诩生意人的沈怀洲会做的事。
原来真是交易……多可笑,多可悲啊!她的婚姻不仅换来上海滩一座码头,就连她日常的生活都明码标价,每月二百万两。
对陆璟尧而言,这确是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陆璟尧注视着她一寸寸灰败的面容,心如刀绞,却不得不继续:“可如今看来,”他淡漠的目光扫过她满身伤痕,“陆某能力有限,实在无力继续这笔交易。”
“这是下月的军费,刚寄过来,还请代我还给你父亲。”说完,陆璟尧将一张支票放在清桅手边。
清桅垂眸望着那张薄纸。一滴泪落下,在票面上泅开小小的湿痕,如同最终判决,为这一切画上了休止符。
陆璟尧凝视着她低垂的头顶,以为她就此接受了,在长久的令人无法呼吸的沉默之后,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嗤笑。
清桅抬起头,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陆璟尧,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走吗?”她抓起那叠文件瞬间撕得粉碎,扬手一撒,漫天的纸屑如纷飞的雪花散落。
在陆璟尧错愕的目光中,她一字一句道:“交易?就算是交易又如何!这三年相处的点滴,说过的每句话,做过的每件事——我有心,我会看,会感受!陆璟尧,你敢不敢说从未爱过我分毫?”
清桅愤怒的哭诉彻底撕碎了陆璟尧强硬的伪装,他喉头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既然爱我,有任何事我们都应该一起面对,即使是战争,是死亡……”清桅突然直起身子,一把抱住陆璟尧,在他耳边轻声哽咽:“……璟尧,不要不理我,不要赶我走……”
怀里的身体微微颤抖,清瘦了很多,却是熟悉的温热柔软。陆璟尧克制住想要狠狠将人揉进骨血的冲动,他知道如果再说下去他即将溃不成军,所有都将前功尽弃。
他深深地闭了闭眼,再睁眼只剩更残酷的决绝,他冷声道:“婚约既解,去留随你。”
“只是,你最好看看这两份文件再做决定。”陆璟尧快速地说完,又用力扒开她的手,将床头的其中两份文件掷在她面前,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璟尧——!”
见他要走,清桅根本不看文件,猛地扑向床边。动作太急,整个人重重摔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门边的身影骤然僵住。
清桅摇了摇头,努力让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她强忍周身剧痛,望着那个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背影,一字一句从齿间迸出:“陆璟尧,若这些就是你非要赶我走的理由……今日你踏出此门,你我此生——再无可能!
“我沈清桅,说到做到!!”
……
“砰——!”
回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她像被抽去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望着那扇合拢的门,终于失声痛哭。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一次,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陆璟尧关门的一瞬间,瞥见了清桅那双血红绝望的眼睛。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涌上心头。目的达成了,可他心底,只剩一片荒芜。
——
第二天一早,清桅还是走了,搭乘去上海的飞机,同重伤的朱啸一起。
仿佛预见了离别,一连晴了多日的天变得阴沉,陆续又下起雨来,绵绵细雨裹着寒风,刺骨的冷意如丝般钻进身体,直接冷到了骨头缝里。
飞机停在医院顶楼,医护人员将清桅小心地抱进客舱,又细心交代。交代了什么,她没听,始终望着舷窗外。
陆璟尧没有来,许宴要来送她,但被她拒绝了,她不想见他。
可看到他远远站在楼梯口时,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地疼。视线相撞的瞬间,他奋力地朝她挥手,她手攥成拳就是不肯抬起,在他大喊着“保重”时憋着眼泪扭过了头。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由近及远,渐渐融入云层。陆璟尧长身玉立在窗前,背影寂静,指间的烟灰簌簌落下,在袖口烫出焦痕也浑然不觉。
那架银灰色飞机正掠过北江最高的钟楼,机翼截断雨雾。他血红的眼睛微微收缩,仿佛能透过舷窗看见那个蜷缩在座位上的身影。
当飞机彻底化作天边一粒银点时,地上已经落了一地的烟头。
许宴推门进来,被烟呛得一趔趄,眼前烟雾缭绕的像着火一样。
“干嘛,自焚啊。”许宴手里拿着个信封,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拼命地扇。
他也没指望陆璟尧能理他,自顾自地走到窗边,几下把窗户都打开,一股透心凉扑面而来,不好受但好歹能呼吸了。
“一个护士转交的。”许宴将信封递给他,“应该是她留给你的。”
陆璟尧接过信,拆开,只有一张纸,上面寥寥四个字。
许宴瞥了一眼,顿时罕见地爆了粗口:“操!四少,你这回可真是害惨我了!”
“你也真是挺狠的,一份离婚协议不够,还加上一份实习的解聘合同,一份沈怀洲的病危通知。”他抬手指着陆璟尧,满脸痛心疾首:“你这几份文件,可是抹杀了她的全部啊,身份、立场、理想,甚至弄不好还得落个不仁不孝,她怎么敢不走啊!”
陆璟尧吐出一口烟,半眯着眼望向远处,目光沉如寒渊。
“这下,她怕是要恨透我了。”
许宴忍不住抱怨:“我这师父当得…真是憋屈!”
陆璟尧冷眸睨他一眼:“你那些烂摊子收拾干净了?否则更憋屈的还在后头。”说完掐灭烟蒂转身便走。
“你去哪儿?”
“回军营。”
“等等!我也去!”许宴一把扯下白大褂,匆匆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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