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瓦夫人抬起眼，终于与韩怀一对视。
她的眼神没有半分波澜，语气淡淡，却像利刃切入：“怀一，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韩怀一脸色微变，呼吸一紧，却强撑着冷声：“我当然记得，正因为记得，我才要提醒你，现在牵扯的不是小事。”
“提醒我？”素瓦夫人轻轻放下茶盏，声线清冷而稳：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提醒？你别忘了，当年你犯了多大的错。”
她的语气依旧淡，却字字如锤，直击心口：“如果不是我出面，今天的你，还在监狱里抬不起头。”
“怀一，你别真以为自己是靠本事爬到这里来的。”
韩怀一的眉头猛地一拧，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想反驳，可喉咙像被人卡住。
素瓦夫人神情平静：“你当年在南岸港口的案子，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你触了哪条线，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那时候，有几个势力盯着你，想借机把你整个撕碎。
要不是我一句话压下去，你今天连姓韩的资格都没有。”
她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不带丝毫情感：“所以，不要忘了，你的位置，是我给的。”
韩怀一呼吸急促了一瞬，沉声道：“我没忘，但正因为我没忘，我才要告诉你，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瓦猜将军的案子，一旦牵扯进来，整个内阁都会看你，你若插手，他们会认定你站在外来资本那边……”
“外来资本？”素瓦夫人轻轻一笑，冷意却透骨，“你以为他们真在乎瓦猜？他们在乎的，是借这个人，立规矩。”
“试探的是我，不是李二宝，也不是龙腾号。”
她顿了顿，声音极轻，却压得人透不过气：“怀一，你不该看不懂。”
韩怀一的脸色铁青，咬着牙：“所以你真打算插手？”
素瓦夫人没有回避，反而直视他，冷冷道：“如果需要，我会。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家族，为了我们在首府的立足点。”
“你以为避开，就能平安无事？”
“不，内阁已经把刀架到脖子上，与其被动等他们来裁，不如我自己伸手，把刀握住。”
韩怀一盯着她，声音低沉到极点：“你这是在拿我们整个家族去赌。”
“赌？”素瓦夫人摇了摇头，眼神锋利：“我是在替你守住你这条命。你若还有自知之明，就该闭嘴。”
房间一片死寂。
韩怀一心口一沉。
他当然明白内阁这次动手的真正原因。表面说是“整顿外来资本”，实际上，还是因为李二宝动了那几条“人线”，捅破了某些高层竭力维持的安稳，把几个大人物搅得夜不能寐。
这些人不可能亲自下场去和一个外来资本的角色计较，那样太掉身份。
可他们必须找一个出口，用来平息内部的不安。
出口是谁？
就是素瓦夫人。
她身份特殊，登过龙腾号，和李二宝扯上关系。
只要这一点被放大，外界就会认定：李二宝之所以敢如此嚣张，是因为她在背后撑腰。
打她，远比打李二宝更有震慑力。
因为她不是单一个人，而是曼国门阀体系的代表。
她身后站着的不仅是家族，还有地方政治、财团资本。
更关键的是，当今内阁里，拉差达副相一系，和她的家族向来不对付。
几十年前的土地法案之争，两家就在首府闹得不可开交；
近几年在港口股权、南岸基建项目上，更是明里暗里斗得厉害。
在拉差达眼里，素瓦家族是横在路上的一块石头。
如今正好借“整顿外来资本”的机会，把她拖进泥潭，一举削掉这块石头的锋芒。
一旦把她拉下水，就等于在首府给所有本地门阀立了个规矩，谁敢再替外来人撑腰，下场就是如此。
韩怀一心里清楚，这才是真正的政治逻辑：
内阁要找人背锅。
李二宝的动静提供了理由。
素瓦夫人的家族，正好是现成的靶子。
而且，一旦她真被拖下去，不只是李二宝，就连本地和外来资本之间的平衡，也会瞬间打破。
想到这里，韩怀一心头涌起一股凉意。
韩怀一额角青筋突起，终于忍不住冷声反问：“既然你都清楚，为什么还要给他们拿把柄？当初为什么要去接触李二宝？”
“非得让自己、让家族陷进这一场无妄之灾吗？”
书房的空气瞬间凝固。
素瓦夫人缓缓抬起眼，神情淡漠，眼神却锋利得像刀：“怀一，你错了。”
素瓦夫人继续，目光冷厉，字字如冰：
“随着拉差达副首相上台，你难道没感觉到吗？我们家族正在被系统性边缘化。”
“不是一夜之间的清算，而是温水煮青蛙。”
她手指在茶盏上轻轻一敲，声音低沉而锋利：“先是港口的批文，逐渐缩减；再是金融额度的审批，层层卡关；”
“南岸基建合同，明面上公平竞标，实际上全被分给他们的人马。”
“就连首府几大慈善基金，也在悄悄调整，不再通过我们的渠道。”
她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压迫感：“怀一，你以为这只是偶然？这是慢性死亡。”
“是一步步掐掉我们手里的血管，让我们失去存在感。”
“等几年后，所有核心产业都被分食，我们连站上桌子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她目光骤然凌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的家族不再是‘内阁必须拉拢的一极’，而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弃子。”
“那时，就算你坐在副署长的位置，还不如街边的一个流浪汉。”
韩怀一脸色铁青，喉咙动了动，却一时说不出话。
素瓦夫人直视他，眼神锋利如刀：“所以我才要站出来。因为如果我退，这个家族就再无机会。”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转冷，带着凌厉的压迫感：“而李二宝，就是那个切口。他动‘人线’，搅得权贵不安。”
“别人避之不及，我偏要盯紧。因为正是他，让那些坐在上面的人露出了马脚。”
“只要抓住这股不安，我们才有翻身的机会。”
她语速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以为我是在帮他？不，是我在用他，撕开这层看似稳固的网。”
“若他能活下来，我们顺势而起；若他死在路上，那就是替我们试探出底线。”
“无论哪一种，我们都不会再是被宰割的羔羊。”
她说完，背脊笔直，气场如山般压下：“怀一，你还没明白吗？真正的无妄之灾，不是李二宝，而是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书房寂静得只剩下钟摆声。
韩怀一心口一沉，盯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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