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便定你的罪。”
最后的最后，海波东也是没有选择将江离杀死。
不知是因为那黑袍长老的‘威胁’，还是自己的恻隐之心。
“知道了，走吧走吧。”
江离推着海波东前进，她知道自己的师兄刚才是去杀那三个人了。
离开前，她有些愧疚的向后看了一眼。
当然，也只有这一眼。
很久前她就明白，自己救不下所有人，能救的人只有寥寥数几。
很有可能自己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谁都救不了，就像是与自己一同训练的同胞那样。
可这不是她停下脚步的理由，她会背负着对生命的无数愧疚，毅然决然的前行。
。。。。。。
“江离，海波东所言，可谓属实？”
夜晚的西西域宛如被寒冰包裹一般，格外寒冷。那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冰刀，肆意地穿梭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仿佛要将一切生机都冻结。
一望无际的沙漠在黑暗的笼罩下，显得愈发死寂，仿佛是一片没有尽头的荒芜之地。
“属实……，面对押送货物的护卫队，我……大意了。”
江离瞥了一眼身旁的海波东，后者正低着头单膝跪倒在地，没有抬头的打算。
“嗯……第一次出任务，难免有所不适应，那就让你在海波东身旁多待一阵吧。”
四位黑袍长老高高的坐在位置上，俯视着下方的两人。
他们下达指令，江离没有拒绝。
“是。”
“嗯，退下吧。”
其中一位长老振臂一挥，二人行礼后缓缓后退。
地底下的空间不小，但大多用来训练下一批的人偶。
在撑过十年的训练后，存活下来的人偶在西西域边境城市中会有一个房间，只需每日的辰时来此地集结便可。
离开地底后，海波东头也不回的向城市走去，任凭身后的江离怎么呼唤，都不曾回头。
“喂！师兄！你倒是理理我啊。”
江离一把抓住海波东的右臂，将其拦下。
“何事？”
海波东冷冷出声。
“你为何……没有告诉长老们真相？”
江离犹豫几许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按照他所言，江离在面对押送货物的护卫时因为大意疏忽，让三人逃走，他一人追寻后将其湮灭，此任务圆满完成，得金一百，银一千两。
不算多，却也是不少的一笔钱财了，最重要的是，毁尸灭迹，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也没有留下任何的活口。
长老们就是看中海波东这一点，才放心将许多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若你想告知他们真相，可自行前往。”
海波东回头说道。
他的这番作为，倒是让江离大吃一惊。
从今日所作所为来看，他虽然并不算是极恶不赦之人，但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
面对无辜的家眷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却也会放走已经被奴役许久的马儿。
要说海波东在这短短的时间对她产生了什么情愫，她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无情之道，是训练中最为看重的，如此恪守规则之人，会对她生出‘情’这种东西吗？
“我只是好奇，你明明说过会着实交代的。”
“若此次那三人跑了……”
海波东缓缓逼近江离，原本冰凉的沙漠此刻在地上结出了些许冰晶。
“你猜我会不会将此事如实禀报？你又猜，长老会如何降下惩罚于你？！”
他眉头微皱，神情严肃的解释道。
江离这才意识到，若是海波东如实禀报此次任务的情况，她最轻的处罚，都是重新进行训练。
因为她触碰了组织的大忌，对那些家眷生出了同情之心，这是组织绝对不允许的！
人偶不需要情感，只需要听从操纵者的指挥即可！
“我……明白了。”
江离神情失落的低下了头。
“嗯。”
海波东轻轻的回应，看着眼前女孩的模样，他忍不住多瞥了几眼，心中生出了些许欣慰。
想必经历此次任务后，她便不会再有如此天真的念头了吧。
“师兄……你说，如果我们没有去杀他们，他们会不会幸福的生活下去。”
江离喃喃道。
海波东听此，略微生出的欣慰之情瞬间荡然无存。
“等等……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傻，可是……万一呢……我们剥夺了他们的生命，这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江离越说声音越小，海波东的脸色也是慢慢黑了下去。
“真不知道你是如何从那十年的训练中挺过来的。”
海波东凑近，江离此刻瞳眸中泪眼婆娑。
已经到嘴边的狠厉话语在这一幕中，突然说不出了。
最后，他只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那十年生与死的训练，让江离产生一个疑惑。
自己为何在此？又为何要经历如此残酷了训练？又为何要对自己的同胞刀刃相向？
可现实不会给她沉思的机会，利刃的寒芒一掠而过，死亡的气息弥漫，这让她的心中顿时怅然，独留下一个念头……活下去！
当一切的一切都无法重来时，最后爆发的念头，会带来无法想象的力量。
靠着这个念头，她成功活了下来，成为那一代人偶中唯一一个存活的……在当时她就下定决心，不会再将刀刃冲向无辜之人。
因为无辜之人的血液，她已经沾染了太多了。
而此刻她活下来了，正想着贯彻自己的里面时，却又被这个现实回敬了一耳光。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当刀刃握在手中时，便会有无数的血液流淌在上方，即使……这并非你所愿。
“或许……我应该死在训练中的。”
江离喃喃自语道。
“由不得你。”
‘啪！’
响亮的一耳光打在江离的脸上，些许泪珠飞向空中，在刹那间便结为冰晶。
海波东听到了，他原本不想管，可……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实在是无法袖手旁观。
“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你这眼泪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你如此，那些被你所杀的无辜之人就可以活过来吗？！”
他厉声呵斥。
“师兄……”
江离捂着脸，看着海波东有些狰狞的脸庞。
月光撒在他的脸颊上，白净透亮，坚毅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温柔，却又隐藏的很深。
“每个生灵的命运，在出生时就被安排好了，安静的等待，就是其最好的归宿。”
海波东放下手，乌黑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眸。
他又何尝，没有想过改变这个现实呢……
背负无数师弟们鲜血的他，早就已经活的像行尸走肉一般，在世间游走，六月的寒风，吹走了无数冤魂。
他只能独自背负着这一切，在力所能及中，教导后来的师弟师妹们如何在这残酷的现实中活下去。
可那些他在乎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他不得不承认那无法触碰的命运，不论他如何努力……都只是云烟罢了。
世事无常耽金樽，杯杯台郎醉红尘。
“现在……你明白了吗？”
海波东看着江离，眼中是道不尽的悲凉。
对于海波东，他人皆知，一人可抵千万兵；却不知，一人心中无可寄。
“师兄……你……我……”
“就这样。”
他决然的转过身，空气中骤然凝聚无数冰晶，化为他背后的冰晶翅翎。
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一跃而起，那矫健的身姿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只见他脚下仿佛生风，刹那间便化为一道璀璨夺目的蓝色光线。
那光线宛如一条灵动的蛟龙，在夜空中蜿蜒穿梭，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就如流星赶月般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超之中，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蓝光痕迹。
独留江离一人在风中凌乱，她慢慢蹲下身，在冰冷的沙土中捡起一小块冰晶，那原本是海波东站立的地方。
“师兄他……和传闻中……好像不太一样。”
江离嘀咕道。
冰冷的神情，决绝的行动，强大的实力，这是长老们和同胞对海波东这人的评价。
但在刚才，那悲凉的神情，犹豫的言语，真的还是传闻中的海波东吗？
他的内心，仿佛被一座巨大而冰冷的冰山死死地压制着，那股寒意如同千万根细针般刺入骨髓，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情感、思绪以及所有的生气都牢牢地禁锢。
江离怔怔的盯着手中的冰晶逐渐融化，莫名的情感在她的内心发芽，时间的齿轮缓缓转动，从她的手心中偷偷流逝。
回过神来，手中仅仅只有一小摊的水渍，只得扭捏的擦干净。
她想了解自己的师兄，想挖掘出他内心的秘密，他好像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师兄……”
江离的眼中，明月映射在瞳孔之中，那一道蓝色的痕迹在空心已然消散不见，却在她瞳孔中依然存在。
。。。。。。
“海波东和江离的组合，你们怎么看？”
稀疏苍白的头发，凹陷的眼睛，是那位将海波东带大的长老。
“海波东依然是最完美的人偶，江离嘛……差点意思。”
其余长老附和道。
“呵呵，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如果海波东与我们为敌，江离，可否成为制约他的束缚？”
他出声打断他们的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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