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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帕米尔高原,冷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直教人睁不开眼。
阿尔斯兰颤巍巍伏在瘦驼背上,任凭毒日头晒着脊梁,那寒意却像是钻进了骨头缝里,怎么也暖不透。
阿老瓦丁寻来的破毡毯裹在他身上,每走一步都牵动胸口箭伤,好似钝刀子在肉里慢慢剜着。他强忍咳意,喉头腥甜翻涌,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般行了三日,眼见日头西斜,忽见前方山势陡开,两山夹峙处竟现出一座巍峨大城。
那牧羊人猛地收紧驼缰,粗黑的手指往西南方向一指:“前面便是拉巴德了。”
二人举目望去,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但见苍茫戈壁尽头,青黑巨石垒成的城墙依山而起,高约三丈,雉堞如齿。城头那面绣着塞尔柱新月的大旗却残破歪斜欲坠,显然已经是经过数轮进攻。
更骇人的是城楼下玄甲森森,数千大华精兵列阵如云,神臂弩斜指苍穹,箭镞在落日余晖中泛着冷光,正是那支令南疆诸国闻风丧胆的天灾军团。
“我的天……是‘白发魔女’的兵!”牧羊人脸色煞白,腿肚子都在打颤,转身就想赶羊往回跑,“这城怕是守不住了,咱们快走,别被卷进去!”
阿老瓦丁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他胳膊,脸上堆起几分凄惶神色,哀声道:“好兄弟,你且看我这儿,伤势沉重,若不得城池医馆救治,只怕……只怕难以活命。你好人做到底,送我们到那军营左近,我等自行前去,绝不拖累于你。”
言罢,又自怀中摸出一枚鸽卵大小、宝光莹莹的石头,不由分说塞入牧羊人手中。
那宝石入手沉甸,显非凡品。
牧羊人捏着宝石,脸上阴晴不定,眼中贪婪与恐惧交战片刻,终究贪念占了上风,咬牙道:“罢罢罢!便送你们一程。只是到了百丈之外,须得自行前去,再多一步,我也是不依的!”
三人于是牵了骆驼,赶着羊群,沿着戈壁边缘的灌木丛,缓缓向那军营挪去。
阿老瓦丁故意落后几步,凑到阿尔斯兰耳畔,声音细若蚊蚋:“此城乃锡斯坦总督达乌德的辖地,守将是他心腹卡维尔特。那达乌德素来与我不睦,去年你东征时,他便在苏丹面前屡进谗言。
如今城防空虚,大华天灾军势大,破城只怕就在旦夕之间。”
阿尔斯兰喉头一哽,立时忆起达乌德那张总堆着假笑的面孔,曾在伊斯法罕夜宴上借酒讥讽他“狮牙虽利,难啃东方坚石”。
倘若此刻落在他心腹卡维尔特手中,下场只怕比被杨炯擒去还要凄惨万分。
“那……密道之事?”阿尔斯兰气息微弱,语带焦灼。
“正是我等脱身的关键,亦是保命的筹码。”阿老瓦丁眼中寒光一闪,“只是前头那牧羊人,既知我等来路,终究是个祸胎。你看前面那片胡杨林生得茂密,正是动手了结的所在。”
阿尔斯兰心头一震,抬眼望去,只见那牧羊人犹自惴惴不安地摩挲着羊背绒毛,浑不知杀身之祸已在眼前。
正说话间,已是行至林边,阿老瓦丁忽地叫道:“兄弟,且住!这驼鞍松了,劳你帮扶一把,莫要摔坏了我儿。”
那牧羊人不知是计,应声转身,伸手便去托那鞍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牧羊人俯身的刹那,阿老瓦丁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右掌疾出,看似轻飘飘地按在了牧羊人颈后“风府穴”上。
这一掌蕴着阴柔暗劲,力道拿捏得妙到毫巅。
牧羊人哼也未曾哼得一声,便如烂泥般瘫软在地,双目圆睁,至死不明所以。
阿老瓦丁俯身探他鼻息,确认已气绝身亡,这才从他怀中取回宝石,随即将尸身拖入胡杨林深处,以沙土枯枝仔细掩盖。
待诸事已毕,他拍了拍手上沙尘,回望阿尔斯兰时,神色如常,只淡淡说道:“大事已了。从今往后,你我便是粟特商人亦思马因与图格里勒父子。切记谨言慎行,莫要露出破绽。”
阿尔斯兰望着他那双沾满沙土的手,喉间血腥之气翻涌,却仍强压着咳意,哑声应道:“孩儿省得。”
二人遂将羊群驱入林中任其散去,只牵着那匹瘦驼,径往天灾军团大营行去。
方至营门百丈外,早有两位持戟军士厉声喝止:“来人止步!再敢上前,格杀勿论!”
阿老瓦丁忙躬身施礼,言辞恳切:“军爷明鉴,老朽父子乃是往来西域的粟特商人,自东方贩货欲往伊斯法罕,不料途中遭塞尔柱乱兵劫掠,货物尽失,犬子更身受重伤。
如今走投无路,但求面见元帅,讨条生路。”
那两名军士举目细观,见二人衣衫褴褛,骆驼瘦骨嶙峋,那青年更是面色惨白,咳声不止,确是落难商贾模样。
其中一人便道:“在此候着,容某禀报元帅。”
不多时,那军士转回,引二人入营。
但见营中军容整肃,令行禁止,虽万千之众竟不闻杂声,唯闻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阿尔斯兰暗中心惊:这大华军纪严明如此,无怪能纵横西域,所向披靡。
二人随军士来到中军大帐,但见帐中端坐一员女将,白衣白甲,满头银丝如霜赛雪,正是那大华七公主、执掌天灾军团的统帅李溟。
看她年纪不过二八韶华,却是眉目如画,肤光胜雪,尤其一双眸子湛然有光,顾盼之际自生威仪,虽静坐不言,却教人不敢直视。
“尔等便是那粟特商人?”李溟语音清脆,目光在阿尔斯兰面上一转,随即落在阿老瓦丁身上,“既从西域来,可曾听闻杨炯消息?”
这“杨炯”二字甫一出口,她语声微不可察地一顿,眸中寒冰竟似化开三分。
阿老瓦丁在权力场上打滚数十年,何等眼力,立时瞧出这细微变化,心头暗喜:原来这“白发魔女”与杨炯竟有这般渊源,当真天助我也!
心念电转间,他当即装出惊惶模样,连连顿首:“知道!怎会不知!那位杨郡王真个是天神般的人物!老朽父子在两界山左近得见郡王亲率大军,正追杀那塞尔柱统帅阿尔斯兰。
但见塞军丢盔弃甲,死伤枕藉,我等的货物便是被那些溃兵劫掠,犬子更被推入急流,险些丧命。
至于后来战事如何,实在不得而知了。”
李溟闻言轻蹙蛾眉,目光在阿老瓦丁脸上转了两转。
这老商言语虽有条理,神色间却颇有闪烁,尤其提及“阿尔斯兰”时,眼尾余光不自觉瞥向那病弱少年。再看那少年虽面色憔悴,却肩背挺直,十指骨节分明,哪有半分商贾子弟的模样?
“既如此,你且说说,杨郡王当时是何等风采?”李溟不动声色,语中却暗藏机锋。
她与杨炯自幼相识,早种情根,此番分兵西进,正是要与他成犄角之势,共取塞尔柱要地。
此刻忽闻心上人音讯,虽关切心切,却也不免心生警惕:这二人来得太过蹊跷。
阿老瓦丁心头一凛,暗叹此女果然厉害。
好在他早有准备,当即绘声绘色道:“那日但见杨郡王身着玄甲,上绣暗金龙纹,手中一柄长刀寒光四射,身后三百神箭营儿郎个个如虎如狼。
那阿尔斯兰被他追得走投无路,在栈道上哀声告饶,郡王却只朗声道:‘犯我大华天威者,虽远必诛!’这一声断喝,真个是震得山谷回应,风云变色!”
阿老瓦丁刻意模仿杨炯语气,说得慷慨激昂,面上更适时露出敬畏之色,倒似当真亲见一般。
李溟听得这番描述,嘴角微扬,这倒与她熟知的杨炯性子全然吻合。
她默然片刻,忽地凤目一凝,问道:“你二人既要讨生路,可有什么能换命的物事?我天灾军中,向来不养闲人。”
阿老瓦丁心知时机已至,深吸一口气,上前低声道:“不瞒将军,小人行商三十余载,走遍西域三十六国,于这拉巴德城了如指掌。
此城原是伽色尼故地,城中暗藏一条密道,直通后山,乃是当年贵族逃难所用。如今守将卡维尔特坐镇此地,定然料不到将军会从地道奇袭。
小人愿为前导,助大军破城,只求将军赐些良药,救我孩儿性命。”
李溟闻言,眼中精光乍现。
这拉巴德城依山而建,易守难攻,若强攻虽能取胜,必损兵折将。而开伯尔山口近在咫尺,若能速取此城,便可扼住这咽喉要道。
虽觉二人来历可疑,但破城事大,纵有蹊跷,以天灾军之威也不足为惧。至于二人身份,日后自可慢慢查证。
“好!”李溟当即拍案,“若你所言不虚,莫说药材,便是金银盘缠也少不了你的。但若有半句虚言……”她语音转冷,“我天灾军的刀锋,可认不得什么真主假主。”
说罢,转身吩咐亲兵:“带他二人往偏帐歇息,速传军医前来。”
目光掠过阿尔斯兰时,见他蜷缩着身子咳个不停,那病骨支离的模样实在不似能兴风作浪之人,不由微微蹙眉。
李溟平生最看不惯没志气的男子,见这男子这般模样,便随手取过案上粗陶碗,径自递到阿尔斯兰面前:“咖啡,一可神醒脑,二可提振志气,堂堂七尺男儿病弱至此,岂不叫人笑话?”
阿尔斯兰一时怔住。
他征战西方多年,从未见过这般女子:白发如雪,容貌绝世,言辞虽利,眸光却清如溪水。
此刻阳光正透过帐隙,在李溟发间流转生辉,恍然间竟教他忘却了两界山上的血雨腥风、坠崖时的彻骨之痛,只余这双明眸与满室咖啡香。
阿尔斯兰茫然伸手接过陶碗,唇瓣微动欲言,却化作一阵急咳。
李溟见他这般痴态,不禁摇头轻笑,银甲旋出一道流光,身影已出得营帐。
“傻小子,还不回神?”阿老瓦丁轻拍他肩头,捻须笑道,“你且看这天地之大,竟有这般奇女子。大好山河在前,红颜英姿在侧,岂容你继续消沉?”
阿尔斯兰恍然惊醒,低头看那陶碗中黑褐汤汁浮着细沫。
迟疑轻啜一口,初时只觉苦涩刺舌,未料片刻后竟有甘醇自喉间涌起,暖流顺着经脉游走,连日来的寒意竟被驱散三分,连胸口的箭伤也似轻减了些。
“此物当真奇妙……”
“此乃大华传来的咖啡,有提神醒脑之效。”阿老瓦丁目送李溟远去方向,意味深长道,“这位女将军慧眼如炬,英气逼人,必是大华朝廷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阿尔斯兰默然不语,只将碗中余沥饮尽。
这先苦后甘的滋味,恰似他绝处逢生的境遇。原本以为此生再无光明,岂料绝境中竟遇这般人物。摩挲着粗陶碗沿,心底那簇将熄的火苗,竟又隐隐燃起。
不多时军医前来诊脉疗伤,开了方子。
阿老瓦丁借取药之机,与守营军士闲谈,三言两语间已将对军营布置摸清七八,心中越发有了底。
是夜三更,月隐星稀。
李溟亲率三千精兵,由阿老瓦丁引路,悄无声息绕至拉巴德后山。
但见怪石嶙峋,荆棘密布,若非熟识路径,断难前行。
阿老瓦丁指着一处乱石堆低声道:“入口便在此处,石板之上压有假山,需得数人合力方能开启。”
李溟当即令四名彪形大汉上前,发力挪开那数百斤的假山石,果然现出青石板。
掀开石板,一股霉湿之气扑面而来,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点火!”李溟令下,数十支火把齐明,将地道照得通亮。
见此情状,里溟转视阿老瓦丁:“你在前引路。”
阿老瓦丁不敢怠慢,举火当先而入。
这地道宽约三尺,高近一丈,青石铺就,虽湿滑却可通行。想来守将卡维尔特恃险而骄,或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竟未将此密道封死。
行约一炷香工夫,前方隐现微光。
阿老瓦丁止步,悄声道:“出口便在废弃库房,守军应当不多。”
李溟凤目含煞,纤手轻挥。身后将士立即刀出鞘、弩上弦,轰天雷亦准备停当,只待雷霆一击。
阿老瓦丁轻推库门,但见两名守军倚墙酣睡,腰刀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说时迟那时快,李溟身形如鬼魅般掠出,手中长刀化作银弧一闪而过。
那二人尚未睁眼,已然身首异处,鲜血喷溅墙垣。
“杀!”李溟一声清叱,三千精锐如猛虎出柙,直扑城防要地。
神臂弩破空之声骤起,箭雨遮天蔽月,城头守军尚在梦中便已咽喉中箭,连哀嚎都未能发出。
“敌袭!敌袭!”终于有人惊觉,却为时已晚。
天灾军团将士已杀上城头,神臂弩对寻常弓箭本占尽优势,更有轰天雷不时炸响,碎石横飞,火光冲天,塞尔柱守军顷刻溃不成军。
卡维尔特正在府中宴饮,闻变仓促披甲提刀而出。
刚至长街,便撞见银甲白发的李溟,当即大声怒吼:“妖女安敢犯境!”
李溟更不答话,长刀一振,直取中宫。但见刀光如雪,身法似电,招数精奇狠辣,与那姣好容貌殊不相称。
卡维尔特虽久经战阵,何曾见过这般诡异刀法?
只觉白影飘忽,刀风袭面,竟无还手之隙。
双刀相交,“铛”的一声震响,卡维尔特虎口迸裂,弯刀几欲脱手,心下大骇:这女子好俊的功夫!!
李溟得势不让,刀锋回转直削颈项。
卡维尔特慌忙闪避,却被她一记窝心脚正中胸膛,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墙上,口喷鲜血。
“绑了!”李溟收刀冷喝,早有军士上前将卡维尔特捆得结结实实。
阿尔斯兰立在库房门前,但见火光映照下,李溟白衣飒飒,在千军万马中往来驰骋。手中长刀化作一道银练,所到之处敌兵尽溃,那英姿直如天女临凡,深深印在他心底。
想起两界山一役损兵折将,自己更险些命丧黄泉,不由胸中热血如沸,暗忖:“想我阿尔斯兰纵横西方十载,岂能就此沉沦?终有一日要重整旗鼓,教世人再见狮牙雄风。”
正思量间,耳畔传来阿老瓦丁带着笑意的声音:“孩子,若再迟疑,只怕要与卡维尔特撞个正着。当年伊斯法罕夜宴,他可是将你我容貌记得真切呀!”
阿尔斯兰抚着胸前伤处,意有所指道:“老师,这咖啡初尝苦涩,回味却甘。”
阿老瓦丁会意,扯着他衣袖转入暗巷:“苦尽甘来,原是天地至理。东大街有家华裔药铺,掌柜的颇讲信义。且先取了药材,寻个僻静处养伤,待风平浪静再图后计。”
阿尔斯兰应了声,目光却不自主投向长街尽头。
但见烽烟渐散,李溟傲立城头指挥若定,月华洒落银发,真真是风华绝代。
阿尔斯兰轻触心口,似还能感受到那碗咖啡的余温,他深吸一口气,悄然立誓:真正的征途,此刻方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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