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起来的事情，不仅仅有最后一次做爱的时间，还有言杉最后一次做家务的时间。如果最后一次做爱，是上上周或者上上上周，那言杉最后一次做家务就至少是上上个月。
言杉本来就是天选打工人，林姝知道。言杉无形之中从姐姐身上接收到很大的压力，林姝也知道。所以言杉忙到顾不上家务之后，林姝从来不抱怨，而且一直保持着照顾高考生的标准在照顾她。
至于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指挥女朋友干家务的乐趣，林姝偶尔享受一次，毫无心理负担。
乐在其中的人，还有言杉自己。姐姐吹毛求疵、故意刁难，她不觉得是鸡蛋里挑骨头，只觉得是情侣间饶有默契的恶作剧。
“那里没拖到。”林姝伸出夹着烟卷的手指，朝冰箱的方向挥了挥，顺便掉到地上一截烟灰。
“哪里？我怎么看不到？”言杉越看越觉得姐姐在骗她，顺便朝地上的烟灰撅了一下嘴。
“要从逆光的方向看，才能看到哪里没水痕。”林姝抽出一张纸巾，本想捏起地上的烟灰，看到女朋友在撅嘴，便果断放弃自觉。
“明天出去了，我要重新给你买个烟灰缸。”言杉按照姐姐的指点，走到逆光的方向，果真发现了一道没水痕的漏网之地：“买个口径30厘米以上的烟灰缸，你大概就不会再掉外边。”
林姝陶醉于情侣间恶趣味的玩笑里，模仿着女朋友惯用的那种许愿口吻：“如果有机会再换一次女朋友的话，我要换个爱擦烟灰的！”
相视一笑之后，言杉到卫生间洗拖把去了，林姝却迎来了心里恍恍惚惚的一阵别扭。
言杉一直喜欢和她开这种凭空许愿的玩笑，她也时不时的回应一次。以前，玩笑就只是玩笑而已。今天，玩笑的尾巴特别长，因为尾巴上系着一个叫秋烨的人。
林姝嘴里噙着烟，思绪开始不着边际：＜秋烨……以前也是喜欢在楼梯间里聚众过烟瘾的人……她应该不会在意掉落的烟灰吧……言杉不一样，言杉不吸烟。不干涉我吸烟，已经是言杉最大的宽容了。＞
洗完拖把，言杉有点出汗，摁开空调，就跑到沙发上去邀功：“中午给我吃什么？这个家，没有我的话，简直是干净不起来！”
单身的时候，林姝两周打扫一次卫生，一周洗一次衣服。
现在，言杉只要一回家，走到哪里哪里乱。洗衣服、熨衣服，都变成了双倍。
面对女朋友的大言不惭，林姝却没有反驳，因为她在思考另外一个话题：“你为什么不劝我戒烟呢？”
言杉靠在姐姐肩头想了一会儿，回答：“追你的那半年，我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资格说。同事之间嘛，哪有干涉别人吸烟自由的道理呢？而且你很自觉啊，都是抱着电脑去楼下咖啡店的室外吸。”
“在一起之后，你也从来没提过。”
言杉叹口气：“你会听吗？我能劝得动你吗？”
“不会听。”
“那不就得了……”言杉拿起茶几上被姐姐放弃的纸巾，很有眼色的替姐姐捏起地上的烟灰：“我多有自知之明啊……知道成功不了，我就免开尊口……”
“这也叫有自知之明？”林姝笑了。
“对呀！起码比海总明智一些。你看看海总，翻白眼也不管用，怒目而视也不管用，出言恐吓也不管用，宁总一根都不会少吸。我很认真的思考过海总为什么失败。”
林姝越听越有兴趣：“她为什么会失败呢？”
言杉一边清洗烟灰缸一边回答：“因为她解决不掉宁总吸烟的原因，所以她就制止不了宁总吸烟的行为。同理，你喜欢吸烟的原因，我爱莫能助，所以我就从来不幻想唠叨嘴能起作用。”
“嗯，你活得倒挺通透。”林姝思考几秒，又说：“我以前有个女同事，也很喜欢吸烟，结婚后要备孕，说戒就戒了。所以，戒烟，也有可能是为了重要的人、重要的事。”
言杉擦着烟灰缸上的水，或有意或无意的说了一句：“嗯，我备孕的时候，你戒一下吧。”
“备孕？”林姝显然是没想到这个词和女朋友之间的关系。
“你不是挺喜欢小孩吗？我给你生一个吧……”言杉把自己说羞了，但决定继续说完：“我在网上查过了，大陆有些民营医院里可以做非婚生的试管。澳门、香港、泰国也可以，来回都比较方便。美国嘛，费用太高了。其实技术都一样，没什么差别。”
“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吗？”
“是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有点讨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特别想生一个你的孩子……每次感觉自己爱你爱到词穷的时候，脑子里就会生出这种念头来……可能是女人的天性吧……”
林姝平复了一下心情，点燃一支烟：“你哪有时间生孩子……”
“咱家不是挺有钱的吗？我两三年不上班的话，你应该养得起我吧？”
“那你生孩子这件事，到底是想给我生呢？还是逃避工作压力和流言压力的借口呢？”
面对做过自己7个月上司、20个月恋人的姐姐，言杉放弃嘴硬，选择坦诚：“两方面原因都有。去年在展览馆广场上发现你很喜欢小孩，我就开始有这个想法了。最近这几个月，公司里的流言蜚语让我实在不想面对，这个想法就变得更强烈了。姐姐，我想在家里歇两年再工作。”
林姝吸了几口思考催化剂，回应的很认真：“养你几年，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我不喜欢躲在家里柴米油盐的女人。”
言杉撅着嘴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林姝笑着回答：“我喜欢能让我躲在家里柴米油盐的女人。”
言杉也笑了，笑得很无奈：“哦，那大家的梦想都差不多。”
“你还记得前年咱俩总一起坐飞机的那段时间吗？有一次你在北京飞合肥的航班上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还记得我当时怎么回答你的吗？”
“当然记得！你说你喜欢成熟稳重、值得依靠的人。”（第23章）
“前些天，你说澜总找你谈过话，我还以为你就不会再想离职的事情了。这些天，我……我注意力在你身上放的比较少，没太在意你，不知道你还没消化掉公司里的谣言。如果你实在待不下去的话，就辞职吧。想立刻换新工作也可以，想休息一段时间也可以，但我不同意生孩子的事情。”
“哦……”洗衣机停了，言杉垂头丧气的去阳台晾衣服，顺带回忆一下自己曾经在姐姐面前吹过的牛，以及姐姐的先见之明。（第22章）
（回忆）言杉：“姐姐……你为什么是单身？”
（回忆）林姝：“谈恋爱要趁年轻。年纪大一些了，考虑的事情会更多。对另一半的要求，每年都在以几何倍数增长，很难再发自内心的彻底接受一个新恋人，瞻前顾后的，不如自己好好维持待机状态更自在。特别是像我这样的情况，不上不下，不高不低。找个比我优秀的人，不甘心仰视。找个比我差的人，又懒得去兼容。”
（回忆）言杉：“如果本身很优秀，仅仅是现状比你差的人呢？不是很合适吗？既不用你违心仰视，也不用你去兼容。”
（回忆）林姝：“你说的这类人，我认真考虑过……心性不稳，未来不可控……我懒得去见证，也不想去试错。”
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拽出来，一件件抖开，一件件挂上，往事历历在目，言杉不得不承认，姐姐当初回避她的追求是很理智的行为。她确实心性不稳，她的未来确实不可控。和她在一起，姐姐不得不耐着性子去见证幼稚鬼的蜕变，不得不壮着胆子去面对试错的风险。
沙发上的林姝，静静听着女朋友晾衣服的声音，静静复盘着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失智到接受言杉的追求。
复盘的时间很短，结论很明确。言杉心性不稳，但足够诱人。言杉未来不可控，但对她的爱意从未消散过。
值得林姝迷茫的事情并不多，上次换工作的事情是一件，今天准备回家躲清闲的女朋友也是一件。
结束复盘后，林姝又开始思索另外一个命题的真伪：＜如果她真的辞职了，那我应该就是见证了自己又一次的试错吧……＞
上次的迷茫，秋烨是为林姝醍醐灌顶的人。此刻的迷茫，让秋烨的名字再次闪现在林姝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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