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刚掏出钥匙开门，蓦然间听到远处传来的动静，她回头看了一眼。
街道上的路灯已经亮起，照亮了她来时的路，对面的白色屋子里，双胞胎兄弟一如既往的贴在二楼的窗户上，齐齐露出笑容，朝着她的方向挥手。
楚湘也挥了挥手，当做是回应这两个熊孩子。
她打开门，走进了屋子里，门关上，客厅里的灯亮起一瞬间，她的脚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多了个人影。
少年缩着身体蹲在地上，身上的白色卫衣干净整洁，棕色的休闲裤也十分贴合他的那双大长腿，脚上的小熊拖鞋毛茸茸的，看起来便觉很舒服。
他眨了眨黑润润的眼眸，伸出手抱住了楚湘的大腿，脑袋几乎蹭在了她的腿上，很快就被楚湘粗暴的推开。
“你别弄脏我裙子！”
他的脸上还有着饼干碎屑，在苍白的面容上，便像白纸上的黑点一样不容忽视。
“湘湘。”他轻轻的说，“我想你了。”
楚湘去推他脸的手忽然就没了力气，改为牵着他的手，把他拽起来，拉着他去沙发上坐下。
他分明比她高了不少，但弯腰驼背，在她身后亦步亦趋，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做贼似的，偷感极重。
楚湘让他坐着，她抽出了一张纸巾，把他脸上的碎屑擦干净。
“你把我今天留下的零食都吃完了吗？”
他点头，又小心的看了一眼她。
楚湘倒是没生气，她留的那些饼干和面包，本来就是让他饿的时候吃的，她问:“掉在地上的东西，你没有捡起来塞进嘴里吧？”
少年说:“没有。”
楚湘凑近他的脸，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真的没有？”
他眼神飘忽，慢吞吞的憋出了两个字，“没有。”
楚湘坐直了身子，掏出手机，打开了监控的录像视频。
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好奇心旺盛，也把脑袋凑了过去看热闹，接着，他大惊失色。
楚湘把监控录像调到了她出门后的时间，再选择了最高的倍速，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屋子里发生的事情都暴露了出来。
她出门后，少年像是软趴趴的史莱姆一般，贴在玻璃窗上许久，盯着她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大约是过了半个小时后，他身子像是一滩烂泥，沿着墙壁慢慢下滑，手脚并用的爬在地板上，进了她的卧室。
不知他是在里面做了什么，两个小时之后，他从卧室里爬了出来，背上却是多了件她的裙子。
他一点点的挪到了沙发这儿，攀附而上，正面朝下的瘫在沙发上，一手抱着她的裙子，另一只手不断的往茶几上伸，将袋子里的零食一点点的掏了出来。
其实楚湘买的这个监控收音效果不太好，但随着他的脑袋起起伏伏，如同老鼠般咬东西的“咯吱”声，仿佛在她的耳边回响。
即使他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有食物碎屑会不小心的掉在地板上。
突然之间，他坐了起来，脑袋转来转去，最后定在了墙角的方向。
他就像是只盯着猎物的野兽，专注的目光只集中在那个方向，接着，他放下了她的裙子，如同弹跳起步一般，扑向了角落里的老鼠。
因为超出了监控的范围，楚湘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处理的那只老鼠，没过一会儿，他佝偻着身影回到了监控里。
随意的用手抹了抹嘴，他再次趴回沙发，把楚湘的裙子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捡起了掉在地板上的食物残渣，全都塞进了嘴里。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就瘫在沙发上没有离开，时间迅速流逝，夜幕降临。
门口那儿传来了脚步声，他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又一次爬进了她的卧室，大概是把她的裙子匆忙放了回去，因为再次出来时，他的手上是空的。
最后，他蹲在了门口这儿，眼巴巴的期待着即将走进家门的人。
楚湘花了点儿时间看完了他的一天，沉默许久，关了监控录像，转过脑袋看着身边的少年，她面无表情。
少年知道自己暴露了，低着脑袋，手指抓着衣角揪紧了，坐着的身影也越来越矮，又要像是一滩烂泥似的，滑倒在地上。
“方陨，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捡地上的东西吃！？”
他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身体一抖，直接从沙发上溜到了地板上，他只敢用两根手指抓着楚湘的裙摆，越是着急，不强的表达力让他越是结结巴巴。
“对不起……湘湘……我……我不是故意的……”
楚湘用手指戳着他的额头，“我都和你说过几次了，我能赚钱，不会缺你那几口吃的，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能再捡起来放进嘴里！”
方陨只有被教训的份，是万万不敢反抗与反驳的，每被楚湘戳一下，他的眉头就会可怜巴巴的皱在一起，仿佛她的手指真是什么神兵利刃，正在割他的皮肤，剜他的血肉。
楚湘最不喜欢的就是他像个闷葫芦一样，半天不说一句话，“你给我说话！”
方陨嗓音颤抖，“有食物的时候，在肚子里多储存一些东西，就不会那么快挨饿。”
楚湘说:“你不是乞丐。”
方陨抬起眼眸，黑漆漆的眼睛，雾霭朦胧，“湘湘，我是讨饭的。”
“讨饭的”是当地的方言，意思就是乞讨者，也就是乞丐。
楚湘捧起他的脸，认真的告诉他，“你有房子住，有干净的衣服和鞋子，有热乎乎的食物，最重要的是，你还有女朋友，你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东西，需要去外面讨饭吗？”
方陨想了很久，最后摇了摇脑袋。
“所以，你不是乞丐。”
方陨说:“我不是乞丐？”
楚湘肯定的说:“你不是。”
许久，方陨那如同死水般的眼眸里忽然迸发出了点点星光，生意盎然，“我不是乞丐！”
楚湘眉眼一弯，笑道:“当然，以后谁再说你是乞丐，那一定是他们有眼无珠！”
方陨神色里有了光彩，也不知道他是了悟了什么，高兴的说道:“我明白了，说我是乞丐的人，没有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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