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自从离开乔家村后就音讯全无。
姐妹五个已经接受他们被爹娘抛弃了，只是说他们死在外面……
这样的消息让她们心中五味杂陈。
要说起来，自家爹娘到目前为止，对她们姐妹五个虽然没有多好，但也坏不到哪里去。
毕竟还没有把主意打到卖女儿上。
双胞胎对听到爹娘可能死了这个消息感触并不大。
毕竟她们从被乔陈氏生下来后，就是由三个姐姐带大的。
爹娘对她们而言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乔山茶她们三个大女孩，对那对夫妻有失望却还没到绝望程度。
所以，当听到那些人似是而非的嚼着舌根，她们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乔山茶带着四个妹妹冲到祖父祖母家中。
对上乔家众人复杂的目光。
有七分怜悯，两分疼惜，也有一分算计，只是这些算计到底被藏得太深，涉世不深的五姐妹没有发现。
或许发现了也当作没有看到。
“大伯、二伯，你们真的看到我爹娘了？他们怎么没有跟着回来？我爹的病好了吗？”
乔山茶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大伯很为难。
乔明堂的事情真的不光彩。
本来他和二弟并没有想到去找人的。
按照他的想法，这个没心肝的三弟走就走了，爹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看到五个侄女儿靠着自己把日子过起来了，竟然又想到那个说去县城治病，却杳无音信的白眼狼。
说什么自己的小儿子实在太可怜了，如果在家里就能挣到银子那完全没有必要流落在外。
乔二伯：可怜个屁。
就那个不顾家里的一窝崽子死活，也不管爹娘是否会记挂，只顾着自己hai揣着全部家当离家潇洒的可怜虫吗？
如果真的把三弟夫妻找回来，除了五个侄女儿没有好日子过，大哥和自己两家人也即将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只不过乔大伯和乔二伯终究顶不住爹娘的软磨硬泡，只能答应跑一趟。
说来也奇怪，兄弟俩这趟寻亲之行竟然无比顺利。
乔明堂来县城的初衷就是要治好他那身莫名其妙的病。
兄弟俩目标明确地赶往本县城最好的医馆。
然后他们就听到一段让任何人听过后都会大叫一声“好家伙”的事情，两兄弟恨不得没对人说起过他们是乔明堂的亲哥。
话说一年前乔明堂夫妻俩从镇子上雇了马车直奔医馆。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按大夫的说法就是，乔明堂的手脚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他的手脚却不能动，症状相当奇怪（有趣）。
这种情况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不药而愈。
但是，这位大夫对他的这种情况很感兴趣，他就想看看以自己的本事是不是能让病人的手脚恢复正常。
于是对乔明堂说道。
“白某从医四十多年，却从未碰到过你这样的情况。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试着用针灸一段时间，看看是否能改善你的情况。”
白大夫很疑惑这位乔姓病人既没有摔伤，也非中毒造成。
若是说他被武林高手伤到经脉，或者练功的时候内力走岔了也是有可能的。
问题是病人压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人。
就算想要练功也没有那个机会。
乔明堂很失望，但还是接受白大夫的提议留在医馆配合治疗。
很快，一个月时间就过去了。
乔明堂吃了不少苦药，身上也被扎成筛子，但是他的一手一脚没有半点起色。
关键是，住在县城真的太费钱了。
这还是基于夫妻俩能免费住在医馆的前提条件下。
但是吃饭要用钱、吃药得花钱。
特别是乔明堂并不是一个能待得住的主，在医馆的时间长了，他就想着出去走走逛逛。
奈何他现在是个瘸子，想出去就得雇个车什么的。
否则指望乔陈氏吗？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他很快就沾上赌瘾。
别问他一个废了一只手的瘸子怎么有本事去赌博。
只能说如果这人找到自己热爱的“事业”，他即使排除万难也会努力达成自己的目的。
赌场的招数从来换汤不换药。
给了乔明堂一些甜头后，他就完全上钩了。
蝇头小利被他赚到，就想着自己是赌神附体，要在赌场大展拳脚。
非要做那个横扫赌界，成为靠赌术发家致富第一人。
结果可想而知，他不但输掉之前赢来的两百多两银子，还把原本放在乔陈氏身上的三十多两银子全都输掉。
赌徒输掉所有银子后会怎样？
自然是想着翻身。
在他神志不清（赌性上头）的时候，被赌场的人哄骗着向赌场借了银子，一次又一次最终欠下巨额赌债。
而这个过程仅用了四天。
不过就这么点赌债，他半点不着急。
乔明堂想着实在不行他就逃跑。
他的确有妻有女有房子，但是他又不是县城人，就算赌场的人要追债他们能追到乔家村吗？
开玩笑，赌场放贷爽快，追债也特别专业。
你一个没几两银子的泥腿子，他能借出三五十两银子已经是极限。
至于这位要特别照顾的乔明堂，就多借点一百两，利滚利很快就滚到三百两了。
于是，乔明堂夫妻俩的苦日子来了。
赌场的催债人压根不管不顾地催到医馆。
凶神恶煞的打手们往医馆大堂一站，顿时让整个医馆的大夫也好，病人也好全都噤若寒蝉。
一次、两次。
白大夫研究疑难杂症的心，也被这样的讨债场景打击没了。
很好！
夫妻俩最终失去了免费的住所。
身无分文的夫妻俩只能露宿街头。
一次又一次的追债过程中，乔明堂迫于无奈把乔陈氏推出去抵债。
而乔陈氏这个半老徐娘虽然只够抵消几两利息而已，却也换来他片刻的喘息之机。
乔明堂想趁机逃离县城躲到乔家村去。
说起来他的运气真不错。
以他如龟速般一瘸一拐的走路，竟然还真被他逃出了县城。
只是，他的好运也从此刻起结束了。
从县城回到乔家村即使坐马车也要一天一夜，而他这样没钱没粮的半废之人所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用爬行的方式翻山越岭回到乔家村。
赌场的讨债人仿佛猫戏老鼠般，追他一段又放他走一段。
这种“我逃跑了似乎又从未脱离他们的掌控”的心理状态让乔明堂接近崩溃。
问题是他在努力摆脱追兵的同时，还要注意着不要被山林中的野兽盯上。
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兽口。
事实上，他在几十次逃离兽口后，终于心力交瘁。
“Nmd，老子都已经瘦到皮包骨头了，你们这些禽兽就这么喜欢啃骨头吗？”
“啊……”
“老子宁可摔得粉身碎骨，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啃成白骨一堆。”
那些追债的人走走停停许久都不见乔明堂。
反正到最后，他们意识到把人给追丢了。
只能来回反复折腾着找人。
却始终没有找到，他们都猜测那乔明堂是不是被野兽吃掉了，或者不小心掉到山崖底下了。
扩大搜索范围后，还真让他们在山崖底下找到了森森白骨。
这里一堆，那里几根。
乔明堂终究是死无全尸。
“那些人说已经收殓了你们爹爹的尸骨，他们就地挖了一个洞把他埋了。
如果你们想去祭拜你爹，改天大伯带你们走一遭。”
乔大伯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侄女们的表情变化，不是他不把三弟的骸骨移回来。
实在是三弟他横死在外，而且他生前的那些事情实在不够光彩。
哪怕他真的把三弟带回来了，族人们也不会同意把他葬入祖坟中。
乔山茶目光微动，终究还是问出了一句。
“大伯，那我娘呢？”
乔大伯看了乔二伯一眼，才一脸为难地说道。
“你娘被你爹卖给了赌场，人是肯定找不回来了。”
即使能找回来，他们也不可能去花大价钱把人赎回来。
乔大伯略一停顿才继续说道。
“山茶，不是大伯二伯狠心，实在是你爹欠下的赌债太过庞大咱们家扛不起来。
而且你娘……经过这一遭，即使真的把人找回来了，于你们姐妹五个，于大家而言都不是好事情。”
怎么个不好法还用说吗？
“回吧，就当你娘也死在外头了。”
乔山茶失魂落魄地带着四个妹妹回到了家中。
这个小姑娘在爹娘离家后，坚强地挑起了养家重任。
只是她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只来得及跟妹妹们说了声我进屋歇会儿，便浑浑噩噩地来到床边。
“砰！”
整个人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吓的乔迎春、乔桃花她们几个一阵惊慌失措，双胞胎更是“哇”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乔迎春哪里顾得上安慰双胞胎，她小心翼翼的爬到床上探了探大姐的鼻息，总算安心不少。
“桃花你陪着大姐。”
又转身抱住双胞胎继续说道。
“牡丹、石榴，二姐去找林婶婶，你们乖乖听三姐的话好不好。”
双胞胎也知道现在她们不能添乱，努力止住哭声含着泪点头答应。
就在乔迎春去林家搬救兵的时候，乔山茶晕得并不安稳。
她感觉自己飘飘荡荡回到家中。
只是家中为什么还会有另一个自己。
不过跪在地上的那个自己怎么还是瘦瘦小小的，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那件衣服不是早就被剪成碎料纳鞋底了吗？
那个胖乎乎的男孩好像是自己的小弟，可是小弟不是已经丢了吗？
爹娘也在。
这个爹似乎全身上下都好好的。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要送小弟去村中私塾读书，只是家中没有银子，正巧乔山茶也十六了。
干脆把她嫁出去，收到的彩礼正好给小弟读书用。
这是什么骚操作？
乔山茶当然是千万个不愿意。
她在空中大吼大叫，不就是读书认字吗？想学就送他去呀！
为什么要这样的方式把她赶出家门？
不对，是要把她当成一件货物给卖掉，这正常吗？
这是为人父母会做的事情吗？
然而她如此强烈反对声音却完全传达不到那对夫妻的耳朵里。
他们依旧我行我素地为另外一个自己挑选合适的对象。
所谓的合适其实就是找一户出得起高额彩礼的人家。
乔山茶就像一个旁观者。
无可奈何地看着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最终一脸麻木地被撵出了“家”。
这都还没完。
她看到才长大一点的双胞胎、她那对可爱又贴心的双胞胎妹妹也被夫妻俩偷偷卖了。
双胞胎哭求夫妻俩不要卖掉她们，可惜依旧被一脸欣喜的人牙子带走。
原因竟然是村中私塾关闭，而那个爹再也忍受不了从地里刨食的苦日子。
他下定决心，哪怕是卖田卖地卖房卖女儿也要离开乔家村，至少搬到镇上安家落户搞事业。
乔山茶睚眦欲裂，她想追上人牙子把双胞胎妹妹抢回来，却始终不能离开这对夫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妹妹越行越远。
她被迫跟随着那对夫妻去了镇子。
看到乔明堂为迎春找到一个出高价的买主，他的那副讨价还价的嘴脸让乔山茶恶心到一直呕个不停。
看到那么活泼的桃花被逼疯。
看到桃花暗自筹谋要毒死全家整个过程。
……
而那个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弟，一次次目睹自己的姐姐被父母卖掉，还是以帮助他完成学业为家里改换门庭为理由。
小弟也要疯了。
他一次次跟父母表达自己不要读书，宁可回乔家村种地，然而尝过甜头的乔明堂夫妻，哪里会听从一个小孩的意见。
再说了，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享受有钱有闲的好日子。
小弟之所以能逃脱被卖的命运，只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合情合理卖女儿的理由。
当然，小弟是他们唯一的儿子这一点也很重要。
乔山茶看到小弟已经觉察到桃花要做的事情，他并没有告密，反而帮桃花做了多番掩护。
最终，乔家仅剩的四口人整整齐齐死在家中。
乔山茶看到最后的画面是乔桃花强忍着剧痛，把整个家点燃。
所有的一切终结在大火之中……
这个梦境让乔山茶痛彻心扉。
她知道，这应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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