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丛林法则传承下，乡下总不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
这些人外表大都不好看，颇具震慑力。在他们面前，别人总有欠钱未还的窘迫感。
现在，小苇大门外就站着一个这样的粗糙小伙，二十来岁，看眼神就知道是少根筋的那种。
小了一壳但差不多类型的小勇正在喂猪，听到喊声，和小道从屋后跑过来问他找谁，听到名字后，说这里没有这个人。
少根筋支支吾吾描绘一阵，才知道是找绿茶的。
屋里，看绿茶脸色大变，小苇半点都没奇怪。
绿茶这种能活着就是奇迹，能进入社区宣传队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淡淡问了三五句，小苇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比如，绿茶父亲是个不足五十亩地的小地主，打土豪时被灭了。
母亲是小妾转正，八成早已随了丈夫而去。
大房子女差不多已经成家，家产田地被没收均分都是小事，不送命就是万幸。
加上小妾大都会祸害大房，怎么可能会照顾母亲死对头的子女。
绿茶如果有哥哥或弟弟，也就会给口饭吃，勉强让其长大成人。
绿茶作为赔钱的丫头片子，早死早升天。
绿茶能投奔的，只有郊区外婆或舅舅家。
不久前的大锅饭时期，这种被镇压分子的子女，能分到别人一半的饭菜都是新社会最大的恩赐，即便她只是个孩子。
为了节约粮食，夜里将其杀了埋了扔河里，属于普遍且正常的操作。
舅舅一家也会因姐妹接济有点小财，会被评为中农或富农，受到打压。
绿茶能活下来，能挤进于宣传队，必定用某种东西做了交换。
她除了身体还能有啥？
这样的事，闭着眼睛能抓一大群。
知道了她外公只是个技术低劣的郎中，小苇再不想知道别的：“你准备怎么办？”
绿茶低头不语。
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小苇冷哼：“不管怎样，也算得上救命之恩，不涌泉相报可以，但不能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姜英英笑骂：“臭丫头。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绿茶是我的徒弟。唯一的徒弟。”
小苇颇不以为然：“那就是说。和我没任何关系了。”
姜英英认真地点头：“确实无关。绿茶和那小子反正没啥手续，怕他干嘛。”
打开铁门走到屋外：“分手需要什么条件，让你大人来说。”
“我——我想——看看她。”
姜英英很不耐烦：“没什么好看的，赶紧滚。让你书记父亲来谈。”
说完回转关门，再不理会。
听说糙小伙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小苇苦着脸给姜英英一个大赞：“姐。牛逼克拉斯。”
姜英英拱手道：“一般一般，全家第三。”
这种扯皮事，不可能这么轻松解决。
但以小苇的人脉资源，根本不值一提。
隔天绿茶舅舅舅母带了两只鸡来，各种千恩万谢。
小苇可不想多纠缠：“说吧。脱离关系需要多少钱？”
两人惊住，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绝没这个意思。”
抢着诅咒发誓，让小苇更不耐烦：“你们有。必须有。赶紧说。”
绿茶也表态：“舅舅一家对我很好。”
“真对你好，你不可能会再我这里。”小苇斩钉截铁：“不行马上滚蛋。我只收留无牵无挂的。”
跟着来的还有村里的主任：“关系都好好的。这样不合适吧？”
小苇懒得解释，也不能解释：“我这里就这规矩。慢走不送。”
几个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绿茶不停擦眼泪，强忍着不哭出声的可怜样子。
小苇暗赞：这操作，果然够茶。
舅舅终于叹口气：“那行吧。只要照顾好闺女，我们啥也不要。”
小苇快刀斩乱麻：“姐快写个证明，都签字按手印。再取两百块钱。说明基于双方自愿，脱离一切关系，补贴几年的生活费两百块，以后再无瓜葛。村干部也要签字作证。”
全程绿茶一直低头流泪，演技一流。
等三人告辞后，绿茶还在哽咽，小苇没好气地说：“别演了，做饭去。”
姜英英骂：“臭丫头，不许这么刻薄。绿茶是真心舍不得。”
绿茶对两人鞠躬：“我知道。师父和姐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和舅舅一家。”
小苇哼了一声：“看看这茶道，简直登峰造极。文艳那贱货脚后跟都比不上。”
绿茶突然跪下磕头：“我还有个亲弟弟在北县。”
“多大？”
“十二。”
“也就是说。你爸去世时才两岁。”
“嗯。”
小苇点点头：“改天我让桂秀带你去，那边同意的话，就带过来。”
姜英英笑道：“坐桂秀的小车去，带足钱，那边敢不放人么。”
小苇骂：“这家伙茶艺高深莫测，以后肯定会祸害我们。”
姜英英大笑：“不念过往，不畏将来，不负余生，活在当下就行了。”
小苇只好声明：“行。等我生了，你就把她带到镇上去。姐要作死别连累我，我可不想把一个不定时炸弹带在身边。”
“没问题。”
这事导致的后果是，经常有人带着孩子来求收留。有孤儿，也有在坐监的右倾子女。
几乎都是女孩。重男轻女根深蒂固的地方，女孩不值钱。
决定收留与否全凭眼缘，只收看着顺眼感觉舒服的。
不仅要签脱离一切亲友关系的声明，还要有村级干部签名作证。
又接连收了一男五女，各个骨瘦如柴。年龄最大的十二岁，唯一的男孩八岁，最小的只有四岁。
为啥没有再小的？
饭都吃不上，哪来的孩子。
都保存了他们原有的姓氏，重新取名。
其中有一对姐弟，弟弟取名明小滑，姐姐明小厌。有两个女孩叫郭小浮，林小懒，都是十岁。
四岁女孩叫董小欠，五岁女孩叫成小鹅。
绿珠的弟弟，取名绿毛。
小苇果然不是正路人，连取名都这么邪魅。
现在，还没有坏分子子女不允许上学的规定。
有这规定也不要紧，反正都脱离了以前的社会关系。
包括小勇和小道，都送去了附近小学做了插班生。
现在，连碧玉家都住满了人。
由于砖瓦还未正常生产，没资格分配到建筑材料。
先挤挤再说。
生活负担次第增加，为满足优渥生活，靠一群忠粉捐献非长久之计，多多赚钱又成了小苇的头等大事。
可现有体制下，私人赚钱简直难如登天。
真是个美好到让人绝望的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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