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连紫鸿和白鹭去参加竞赛老木都没去送……反正有老方跟着……两个小姑娘也不是第一次参加竞赛了……熟门熟路……不会有什么问题……
至于老木……他绞尽脑汁……想着准备什么礼物……什么礼物既有意义又有价值又合于我们山区学生的身份……还能让老爷爷们高兴了……这真有点儿难办……
还有一个犹豫就是，如果真能见到的向老，跟他提不提杨老头？
杨老头拿所谓的欠条让自己去找向老，现在老木越来越怀疑，杨老头是别有用心！
杨老头跟向老究竟会是什么关系？
直接跟向老挑明是杨老头让自己来的？
但杨老头七转八折的让自己来见向老头，很明显是不想站出来，让向老知道有他这个人，自己挑明了，会不会伤害的杨老头？
还是……先不要跟向老提杨老头吧……
回去再探探杨老头的口风，看看杨老头对向老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不提向老头，又能拿什么理由去见向老呢？难道真的拿欠条去？
老木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
唉……要是黄凰在就好了……让他给老爷爷们唱歌听，唱革命歌曲，唱烈士遗歌……
自己嘛……既不会唱歌，又小胳膊小腿……准备什么礼物呢……
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好主意……
只能别出心裁……
老木……很无耻的决定了……他要把我们三年级这个集体送出去……
还是昨天在老秦那儿，着急之下想的那个理由！
老木给老爷爷们准备了一张聘书……哦，不是一张……具体是几张……看情况而定……
老木一边做一边在心里惭愧……我有罪，我不道德……我无耻……
但是……谁让我们是个穷山沟沟里的学校呢……
从爱国教育校长到爱国教育主任再到爱国教育老师……
老木瞎编了三种荣誉称号——看看能不能说服接受……看看他们喜欢哪一种……
然后……找了几张大红纸，裁折成喜贴的样子，用钢笔描红一般写上：
今聘请为我校爱国教育……
大河涧乡中心学校全体学生……
八点半左右，冯主任来接我……看见老木拿这一沓喜贴……
无语了很久……才很嫌弃的说：“你打算用这几张纸……还是刚写的……把老首长骗到你们学校去……”
“什么叫骗啊……哄老首长们高兴啊……如果他们高兴去……然后到了我们学校之后，又很高兴……这也算是我们学校学生对老首长们做了一点儿点儿事，尽一点点儿心意啊……”
“老首长……们……”冯主任拉长音道……
们……唉……不是老木贪心……
如果有妄想可以成真，老木想把干休所搬到我们学校里去……
唉……这好事也就做梦想想……能哄一两个老顽童去我们学校玩已经是感谢漫天神佛了……哦，不对，是感谢人民国家……
到了秦厅长家……冯主任去跟秦厅长进屋一会儿，老木没跟着……
秦厅长出来就向老木伸手……
“拿来吧……”
我去……冯主任打自己的小报告……这家伙真分的清该跟谁站一边儿啊……
老木老老实实把自己的写的聘书交给他……
老秦翻着看了看，见上面没有过格的话——老木好歹有个三十多岁的灵魂……能写过格的话吗？
他又把骋书丢进木清诚的怀里……
“我不拦你，送不送出去，看你的本事……”
什么看我的本事？
看他满眼里要流出来笑意……
肯定是准备看我的笑话！
他们带着老木到了干休所……
上辈子听说过干休所，但没有进去见识过……只是听说……环境幽雅，设施齐全……等等……反正就是很高大尚……
但现在……很失望……这哪儿是干休所啊，分别就是养老院嘛……
嗯……最多是养老院改的……
从大门进去……嗯，然后……真没什么的可夸赞的了……老木想说环境幽雅……树是多……山有也有，水也有……但真不幽静……一进门就看见里面跟赶集似的热闹……
一群老头……大概四五个……正围着一副象棋……看热闹……
棋盘两边的两个老头……在吵架……是真吵了，吵的面红耳赤……
就这六七个老头，硬是把这鸟语花香，林木葱郁的地方闹的像个集市……
看起来这群老头比自己班那群小萝卜也好不了多少啊……
老木转着头看了一圈，问冯主任：“来错地方了吧……这是养老院，哪儿像干休所啊……”
“这就是一家普通的养老院……”秦厅长说：
“西山里有一个，那个比较好，但有些老前辈喜欢热闹，嫌那里太清净，最后，干脆都搬进这里来了……反正这里有人陪玩有人陪闹有人陪吵架的……”
陪吵架？
老木心中一喜：他们都无聊到要天天吵架玩了啊……
老木对自己把聘书送出的希望又提高了一些信心……
从百分之零……涨到百分之一……
不是老木太悲观……这本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事……
他普是抱着万一打到一颗枣就是金枣……占大便宜的想法……
就是打不到也不失望……让老爷子们去给山沟沟里的学校兼职……这本就是异想天开……天不开也没关系……
但万一开了呢……
……
见到老厅长……
老木就把送聘书的心思收起来了……
没法儿不收……
老厅长将近九十岁了，正坐在轮椅上迷迷糊糊晒太阳呢……
“老领导…老领导……”
老秦趴在他耳边大声喊了好久……
他才睁开迷茫的眼睛……聚焦在老秦脸上，大约一分钟……才说:
“你是谁啊……”
老秦脸色一黯……
“我是小秦……”
“谁呀……”
老秦又大声喊……
“小秦……小秦子……秦阆……”
“小秦啊……”老爷子似乎听明白了……眼光在老秦脸上转了转……又在冯主任脸上转了转……又在老木脸上转了转……找了半天，问：
“小秦在哪儿呢？”
秦厅长……
“小蛋啊……你怎么来了……”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饶啊饶……然后颤颤巍巍伸着皮包着骨头的手来摸我的小脸儿……
小蛋……是谁……
老木……有点儿懵，上辈子三十多年实在也没遇见过这事……
老秦在老木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这老家伙下手真狠……疼的老木直抽冷气……
老木一边抽冷气一边忙把小脸凑到老爷子手上……
老爷子的手虽然枯瘦……但很温柔……
“小蛋怎么来了？”他又问……
“我来看看爷爷……”老木忙甜笑着回答……
“爷爷……你爷爷也来了吗？”
我……这话真接不下去了……
好在……老爷子转眼就忘了自己的话……
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不知道在回忆什么……还是睡着了……
“老秦来啦……”老爷子的女儿从屋里走出来一一是位五十多岁的阿姨……
老秦点了点头，看着老爷子很无奈的说:“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又严重了……有时候连我也不认识了……”
老木这么一个常常充满快乐的小心灵……让他们的话，压的沉甸甸的……
老秦还想让我哄老爷子开心……老木原本以为很容易……
容易的狠……只要把老爷子的阿尔茨海默病治好……就能哄老爷子开心……
让老秦给坑了……
这种无奈的……只能被动承受的悲哀……他一个人来承受就行了……干嘛还拉我来……
老木这稚嫩的小心脏哪儿承受的了……
关键是……我要真是十二岁的灵魂也好……
十二岁的孩子不知道阿尔茨海默病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遗忘有什么可悲哀的……
老木想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一场……
三十多岁的灵魂又不允许……
我跟小冯哥打了个招呼……远远的离开了他们……
……
老木找了个角落……坐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不是看蚂蚁搬家……而是在做深度的自我剖析……
自己究竟怎么了……不陪着小萝卜们好好学习……究竟在折腾什么……
为了建题库吗？
这是借口……
都是借口……而且是拙劣的借口……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虚荣……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的虚荣——
上辈子自己只是个很普通很渺小的小人物……能跟乡长县长说句话都会感到很荣幸……
这辈子呢……外面顶着这个纯真的小脸，加上里面是三十多岁的灵魂的算计……叔叔伯伯一路叫过去……小官大官都攀上亲了……
然后自我就膨胀了……觉得自己是也是个大人物了，高兴的时候叫方叔叔秦伯伯……不高兴的时候就老方老秦……
拿了老借条是想干什么？今天来干休所是想干什么？
不是为了家乡学校……不是为了小萝卜们……
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满足我自己的虚荣……是想在这里再认几个干爷爷干奶奶……
也不是这种虚荣不好……能得到别人的好感……这也是好事……
只是……自己现在的行为，跟自己的本心，本来的目的，越来越远了……
自己这辈子的初心，是为了弥补偿对家乡的亏欠，是还还债的……
自己应该把心用在小萝卜们身上，用在学校身上……
但自己迷失了……膨胀了……飘了……
自己把大半的精力都用在了怎么获取那些做领导的叔叔伯伯爷爷奶奶的好感上了……
老木现在真想立即回去看看我们小萝卜们……只有看见他们……他的心才能沉淀下来……
他把我做大红聘书拿出来……看着它们，感受到一种巨大的讽刺……
老木把它们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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