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妃脸红脖子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咬唇半天，才嚷道：“说云锦就说云锦，什么金器，什么猪食，贵妃不要转移话题！”
“好，那咱们就说云锦。”王熙凤从善如流，转头看着安儿问道，“尚服局的人在不在？”
原本看她二人斗口，所有被召来给和恪公主讲解端午节旧俗的女官都自觉地避到了外头廊下静候。殿中只留了安儿和春生伺候。
竖着耳朵的众人听见贵妃娘娘这一声问，不必安儿回应，就忙各自去推尚服，小声道：“快去快去！”
“你听这笑！”
“她这样笑准没好事！”
“小心伺候，别触她的霉头！万氏有太后撑腰都没得了好，咱们又是什么有脸的……”
尚服急忙进去，规规矩矩行礼：“尚服冯氏，给贵妃娘娘、德妃娘娘请安。”
“冯尚服，你来告诉德妃娘娘，七天前我安排了你一宗大差事，是什么？”王熙凤依旧笑眯眯。
冯尚服低着头不敢看吴德妃，口中极快地答道：“贵妃娘娘赐下了十匹云锦，令尚服局在夏至日前制成十套裙裳，为各位娘娘的盛夏点缀颜色……”
也就是说，王熙凤从皇帝那里得来的十匹云锦，没有一寸是用在自己身上的，甚至连和恪公主都没沾上光。
而是直接送去了尚服局，全都给大家裁制新衣了！
尤其是这个“大家”，还包含了她吴德妃在内！
结果，被赏赐的人，跑来打赏的上位者这里大闹，指责人家贪渎……
吴德妃的脸险些被打肿，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德妃啊，你这个四妃之首的封号，可是你祖母亲自从太上那里讨去的。
“好好歹歹的，你也对得起这个封号三分，如何？”王熙凤微笑着，又指一指她手边的那匹云锦，“正好，你可以把那个也给尚服局，让她们一起给你制出来。”
吴德妃咬着嘴唇立即起身，潦草行礼仓皇而逃。
这回跟着她的人却只有两个捧着托盘的小宫女，韩姑姑眷眷明明都没跟着。
两个小宫女也不知道手里的云锦该不该递给冯尚服，犹豫了一下，才匆匆朝着王熙凤行了礼，抱着布匹跟着跑了。
安儿在旁边看着，气得两腮都要鼓起来，却碍着外人当面，不好抱怨，只得死死地咬住了腮。
倒是冯尚服，没忍住，偷看了王熙凤一眼，小声替她抱怨：“胡闹了这么一大场，却连个赔不是的话都不说，转身就跑。
“从来只听说这样当公主的，可没听说过这样做妃嫔的！”
王熙凤轻笑一声：“快别说了。我早就说过，她是皇亲国戚，是陛下粘带血脉的表妹。
“人家跟咱们不一样，我能让她生闷气，却不能惹她生气，这就是区别。
“这阵子陛下正忙，说不好会怎样安排。等我问准了陛下和皇后，看明儿宫中排不排宴，再告诉你们。
“你出去带给她们一声儿，都散了，回去等信儿吧。”
冯尚服见她省事不折腾，也松一口气，恭维了一句：“多谢贵妃娘娘体恤咱们当差啰嗦。”
行礼出去。
到了外头，先找了蔡尚食问：“听见了？”
蔡香椿点头：“等信儿。”
众人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咱们贵妃最平易了，早先那些位……端着的，说个话恨不能写首诗，表白她自己其实是才女……”
三三两两的，也不知道议论着谁，慢慢散去。
后廊上对坐着整理丝线的春草和春穗。
二人对视一眼，又各自扭头翘首看了看那群散去的女官。
春穗有些羡慕，低声道：“其实，我想去尚服局司宝司……
“可是以后咱们娘娘的事情肯定越来越多，安儿姐得跟着贴身伺候。
“如今娘娘的小库房唯有我最熟悉，我不能走！”
春草一脸稚气，天真烂漫：“那姐姐可以跟娘娘说呀！说不定娘娘就需要有自己人去六局呢！小库房的事情容易，交给我或者春暖，都行么！”
春穗瞪她：“年纪不大口气不小！那是娘娘的私库，非得最信得过的心腹才能碰！
“你一个来了没三天的丫头片子，也敢惦记娘娘的小库房？！
“赶紧理好了线给如儿姐送过去！”
春草吐吐舌头，嘻嘻地笑两阵，也就罢了。
眼看着午膳，王熙凤想了想，让景黎走一趟前殿：“问问陛下明儿有没有兴致办宴。没有的话，我就请皇后娘娘的话，各宫赏一个席面庆端午就得了。”
景黎一听便笑了起来：“皇上现在天天忙得发脾气，若听说能省事儿，必定立即让就这么办了！”
王熙凤也笑：“怕不得正是如此。”
想一想，又道，“若是皇上问起今儿午间我们吃什么；
“你就跟他说，今儿林姐儿也在，我打算带着和恪她们姐儿两个一起，试试尚食局新来的一个西北厨子，吃顿面食。”
嗯？这是指着林姐儿婉拒皇帝过来蹭饭么？
景黎心里胡猜，嘴上却答应着，转身去了紫宸殿。
果然，崇昭帝正在检视堆满长案的奏折，眉头紧锁，见景黎跑来，脸上表情冷冷：“做什么？”
景黎缩了缩肩，欠身拱手把王熙凤关于端午节的话说了。
“嗯，皇后还病着，这些宴集都减免了吧。”崇昭帝心里舒坦：终于有人给他找了个不花这些冤枉钱的好借口！
甚至扬起一边嘴角，看向庆海：“听说太上一到别宫就病了，太后也不大好，朕恨不得单人独骑，去终南山侍奉二圣；
“何况宫中皇后的伤势还未痊愈，朕也十分担忧。
“更加之，国事千头万绪，朕初临大宝，战战兢兢，哪里来的心思宴饮？
“——以后再有人跟你问这个事儿，你就这么答。”
庆海笑着躬身答应。
似乎是松了口气的缘故，崇昭帝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腰腿，随口问道：
“如今饮羽殿里添了和恪和翟县主，她们三个必定天天琢磨吃食。
“今儿午膳，她们又要吃什么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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