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那一声带着血泪的“杀了我吧”,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破了房间里所有伪装的平静。
她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板上,纤细的肩膀因为绝望的哭泣而剧烈耸动,仿佛已经放弃了所有生的希望,只求一个彻底的解脱。
听着这决绝的请求,司马懿那张原本就因心疼而阴沉的脸上,瞬间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
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用那双深邃如寒渊的湛蓝色眼眸,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上那个蜷缩的、颤抖的身影。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貂蝉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在回荡。
忽然,司马懿动了。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他反手伸向背后——那里,常年伴随着他的、那柄象征着死亡与阴影的“影牙”黑镰,如同有生命般被他“锵啷”一声握在了手中!
漆黑的镰刃在昏暗的灯火下泛着不祥的幽光,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气。
他手持黑镰,一步步走到貂蝉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娇小的她完全笼罩。
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此刻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比极北之地的万年冰川还要冻人,里面找不到半分平日里偶尔流露的柔和,只剩下纯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冷漠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的貂蝉,声音如同淬了寒冰,比平时更加冰冷、更加无情,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碴子砸落。
“想死?”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影牙黑镰,那锋利的刃尖对准了貂蝉毫无防备的后颈。
“既然你一心求死……主人我便……大发慈悲,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眼中寒光一闪,手臂猛地挥下!
那柄收割过无数生命的黑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不犹豫地朝着貂蝉雪白的脖颈劈斩而去!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那熟悉又令人恐惧的兵刃破空之声,以及司马懿那冰冷彻骨、不带丝毫留恋的语调,貂蝉紧闭的双眼中,最后一丝挣扎和痛苦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凄然的平静。
她的唇角,甚至微微向上牵起,勾勒出了一抹释怀的、带着泪痕的浅淡笑容。
能死在他的手上……
能由自己最深爱、最敬畏的主人,亲手结束这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对她而言,这或许……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是主人赐予她的,最后的慈悲。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即将降临的死亡,对着她此生唯一的信仰,发出了微不可闻、却充满虔诚的最后道别。
“感谢……主人恩赐……”
然后,她彻底放松了身体,闭目待死,等待着那预期中的剧痛与永恒的黑暗降临。
然而——
“唰!”
利刃破风之声戛然而止!
预想中身首分离的剧痛并未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耳边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利落切断的细响!
紧接着,几滴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溅落在了她颈后的肌肤上!
与此同时,几缕乌黑柔亮的发丝,轻飘飘地、如同失去了生命般,从她的鬓边滑落,散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貂蝉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紫色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不解。
死亡……是这样的感觉吗?
她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困惑,缓缓地、一点一点地睁开了那双如同最珍贵紫宝石般的眼眸。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清晰。
她首先看到的,是眼前光洁的地板上——那里,并没有想象中喷涌的鲜血和身首异处的惨状。
只有零星几点如同梅花瓣般绽开的血滴,以及……一小撮被齐根斩断的、她自己的、乌黑亮丽的秀发,正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那张早已被泪水浸透、布满了交错泪痕的、凄美绝伦的脸庞,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困惑与茫然,怔怔地望向站在她面前的司马懿。
只见司马懿不知何时,已经将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影牙黑镰重新背负回了身后。
他脸上那骇人的冰冷与杀气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情。
更让貂蝉震惊的是,这位向来高高在上、令人敬畏的主人,此刻竟然……在她面前,缓缓地、单膝跪了下来!
他屈下了一膝,姿态并非卑微,却带着一种郑重的、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仪式般的庄严。
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搀扶住了她依旧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双臂。
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于同一水平线上相遇。
司马懿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依旧带着他特有的冷漠底色,但此刻,那冰层之下,却仿佛有温暖的洋流在悄然涌动,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清晰可见的柔情与一种深沉的怜惜。
他抬起一只手,指节分明的手指轻柔地抚上貂蝉湿漉漉的脸颊,用指尖,极其耐心地、一点点地,为她拭去那仿佛永远也流不干的泪水。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地上那撮被斩断的秀发。
他俯下身,用另一只手,极其郑重地、仿佛拾起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般,将那一小撮乌黑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托在掌心。
他凝视着掌中的断发,然后抬起眼,再次望向貂蝉那双充满了迷茫和泪水的紫眸。
他用那低沉而富有磁性、此刻却糅合了难以言喻的柔情与庄重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始吟诵一段古老而神圣的话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望进貂蝉的眼底,继续用那低沉而清晰的嗓音说道。
“你曾经……对我发过誓……”
他提醒着她那段尘封的过往。
“自我将你……从那个污秽不堪的奴隶市场……赎买回来的那一刻起……你的旧生命,便已终结。是我……给了你第二条生命,给了你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家园……”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便是你的再生父母。”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语气也带上了判决般的威严:
“如今,你自认犯下‘死罪’,按律……难逃一死!”
“故……”
他托着那撮断发的手,微微向前递了递,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仪式完成的肃穆。
“念你随我多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忠心耿耿。今日,我便以你之发,代你之首!斩首之刑,行刑——已毕!”
他凝视着貂蝉那双因震惊而瞪大的紫眸,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清晰而坚定,如同最终的神谕。
“从此刻起……旧日的貂蝉,已然‘伏法’身死!”
“那个自称‘奴婢’、困于枷锁的灵魂……已经死去!”
他的目光如同最炽热的火焰,仿佛要烧尽她心中所有残留的卑微与阴霾,一字一顿地,宣告了她的新生。
“你,不再是我的奴仆……”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给予她消化这巨大转变的时间,然后,用那充满了无尽占有与温柔的声音,缓缓地、清晰地说道:
“……而是我的……”
他手上微微用力,将她从地上轻柔而坚定地搀扶起来,让她的视线与自己齐平,最终完成了这跨越生死与阶层的宣告:
“……女人。”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忍心,真的夺走这个女孩的生命?
这个除了大乔和蔡文姬之外,同样是他亲眼看着,从一个瘦弱惊恐的小女孩,一点点出落成如今风华绝代模样的女子。
这个二十多年来,始终乖巧懂事,将他的起居打理得井井有条,将这座府邸管理得如同铁桶一般,任劳任怨,从未有过半句怨言的女子。
这个在他受伤时,会红着眼睛、不眠不休守在榻前悉心照料的女子;
这个总是默默站在他身后,用她的温柔与智慧,为他化解后顾之忧的女子……
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她的气息,她的无声陪伴。
杀她?
他手中的影牙,可以斩断世间一切阻碍,却唯独,斩不断这份早已融入骨血的、复杂而深沉的联系。
他给予她的,不是死亡。
而是一场仪式,一场用最决绝的方式,为她斩断过去枷锁、赋予她新生的——重生典礼。
房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对寂静。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屏住了呼吸,唯有空气中尘埃落定的细微声响,以及……两颗心脏隔着胸腔,有力而清晰地搏动声。
那心跳声起初还有些紊乱、急促,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与难以置信,但渐渐地,它们仿佛找到了彼此的韵律,开始同步,一下,又一下,沉稳而坚定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回响,如同最动人的协奏。
貂蝉依旧跪坐在地上,但身体不再因为绝望而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灵魂被彻底洗礼后的、细微的、源自内心最深处的战栗。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泪水滑过脸颊、最终滴落在冰冷地板上的声音——滴答,滴答……那声音如此清晰,仿佛不是泪,而是她心头那座沉重枷锁碎裂时,剥落的碎屑。
她抬起那双被泪水洗涤得愈发晶莹剔透、如同世间最珍贵紫宝石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深深地凝望着眼前这个单膝跪地、与她平视的男人。
他刚刚所做的一切——那冰冷的镰刀,那斩落的发丝,那庄重的誓言,那“以发代首”的决绝仪式——如同最汹涌的浪潮,一遍遍冲击着她固守了二十多年的心防。
在她内心深处,那副由“奴仆”身份与深沉爱意矛盾交织而成、日夜禁锢着她灵魂的、无比沉重的无形枷锁,在司马懿那番如同神启般的宣告和行动中,仿佛终于承受不住这来自“造物主”本身的否定与重塑之力!
“咔嚓……咔嚓……”
先是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初裂的清脆声响,在那枷锁的表面悄然蔓延。
紧接着,那裂痕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迅速扩散、交织,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遍布整个枷锁的蛛网!
最后——
“轰隆!!!”
一声唯有貂蝉自己能听见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轰鸣猛然炸响!
那副束缚了她太久太久的枷锁,在这一刻,彻底地、毫无保留地、分崩离析!
炸裂成了无数闪烁着痛苦与卑微过往的碎片!
而这些碎片,在现实中,则化作了她眼中更加汹涌、却性质已然完全不同的泪水!
那不再是痛苦和绝望的泪水,而是枷锁破碎后,灵魂得以挣脱、情感得以释放的、滚烫的喜悦之泉!
一滴,又一滴,顺着她光滑的脸颊,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更加欢快地奔流而下。
而她那张原本布满了凄楚与泪痕的绝美脸庞,此刻虽然依旧泪水纵横,但那眉宇间的阴霾、那嘴角的苦涩,却如同被阳光驱散的乌云,彻底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雨后初霁、彩虹横空般的、无比明亮、无比幸福、带着泪光的灿烂笑容!那笑容,仿佛凝聚了她一生中所有的快乐与解脱。
她看着司马懿,看着这个赋予她新生、重新定义了她存在的男人,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爱意、感激与一种新生的勇气。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充满了自由与爱意的空气永远镌刻在肺腑之中。
然后,她动了。
她缓缓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从地上站起身来。
她的动作不再带有丝毫的卑微和迟疑,仿佛一个获得了真正生命的精灵。
站起身后,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没有给司马懿任何反应的时间,便如同飞蛾扑火般,带着满腔几乎要溢出来的、再也无法压抑的炽热爱恋,猛地向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地、深深地拥抱住了依旧单膝跪地的司马懿!
这还不够!
在拥抱住他的下一秒,貂蝉仰起那张布满幸福泪痕、却笑得如同最绚烂夏花的脸庞,闭上眼,将自己那性感而柔软的红唇,带着无比的虔诚与决绝,毫不犹豫地、深深地印上了司马懿那微凉而线条冷硬的薄唇!
这是一个等待了二十多年的吻!
一个跨越了主仆鸿沟、挣脱了身份枷锁、凝聚了所有压抑情感的、真正意义上的吻!
“!?”
司马懿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大胆、如此直接!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了爆发力的亲密举动弄得猝不及防!
唇上传来的温热、柔软、带着泪水的咸湿和无比坚定的触感,让他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空白。他下意识地想要稳住身形,却因为貂蝉扑过来的力道和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脚下一个不稳——
“嘭!”
两人就这么失去平衡,一同向后倒去,重重地跌落在了身后那张宽大而柔软的床榻之上!
床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微微下陷。
司马懿被貂蝉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与温热,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混合着泪水与淡淡馨香的独特气息。
而貂蝉,依旧紧紧地抱着他,深深地吻着他,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所有的灵魂,都通过这个吻,渡给他一般。
喜悦的、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砸在司马懿那冷峻的、此刻却显得有些错愕的脸庞上,带来一阵阵灼热的湿意。
她的心里,此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幸福感和狂喜所充斥!
比任何时候都要兴奋,都要喜悦!
她不再是那个必须时刻谨记身份、强制压抑感情、只能将爱意深深埋藏在心底最阴暗角落、连仰望都带着罪恶感的奴仆貂蝉了!
那个卑微的、痛苦的、自我矛盾的灵魂,已经在刚才,被她心爱的主人,用最决绝、最智慧、也最温柔的方式,亲手“斩杀”了!
而现在的她,是全新的貂蝉!
只有一个身份,一个让她骄傲、让她幸福得几乎要晕过去的身份——
司马懿的女人!
她不用再藏着掖着,不用再自我谴责,不用再在深夜独自品尝爱而不得的苦涩!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可以坦然接受他的好,可以……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大胆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拥抱他,亲吻他,去表达她心中那早已满溢的爱意!
在这个漫长而深刻的吻间隙,貂蝉微微喘息着,抬起泪眼朦胧的紫眸,深深地望进身下司马懿那双深邃如海的蓝眼睛,用带着泣音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声音,终于说出了那句在她心底盘旋了无数个日夜、却始终不敢宣之于口的话。
“我爱你……懿……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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