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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述一段过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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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格外的冷,刺入骨髓那种。西伯利亚的寒流裹挟着肆虐的风,席卷了大半个地球。伦敦的雨雪绵绵持续了半个月,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晦暗。

就连落叶,都在诉说着,这个季节的荒凉。

这样阴郁的城市,和宋辞的心情如出一辙,好像在诉说着,她自小到大的凄苦。

宋辞窝在小楼里,看看书,弹弹钢琴,或者,时常守着壁炉发呆,好多天都没出门了。这个假期,过的好漫长。

快过年了,姐姐宋滔和爸爸宋祺政打了好多个电话,让她回家,回燕都,回到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说:和同学定好了一起去旅行,爽约不太好。

周简诚和周浅柠早就回家了,她在伦敦哪有什么朋友,相熟的同学也没几个。她这样一个冷漠疏离的姑娘,没人能走进她的世界。

不过,她还真还有点儿怀念燕都,怀念那里凛冽又静谧的冬天,古老朴素的建筑,洁白厚重的雪被。

半夜,她突然醒了,坐在床上,四周一片漆黑,孤独感跟着袭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独来独往的生活,还好。虽然没有人让自己开心,但也至少不会伤心。

在远离家族的几年里,她自认为过的很好。

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好像将她21年的生活都叙述了一遍。梦里除了没有妈妈,其他人,都见到了。

宋家还是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虚假的嘴脸。

最温馨舒服的,是外婆家,外婆家里,还住了个随时能让自己开心的人,他的名字,叫季昀礼。

可是,这位季二公子,已经离开了6年,他永远,都不会再属于她。

哦,对,他即将属于另外一个人,不知道,那个女孩子长什么样,他们的感情到底好不好,他们门当户对,今后应该会幸福吧。

宋辞起身,倒了杯水,坐在书桌前,借着桌面的台灯,随手翻看着日历。日子过的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后天,竟然是除夕。

英国人是不过中国年的,位于威斯敏斯特市的苏活区,有一条着名的唐人街,她来了这么久,一次也没去过。那里,应该有过年的氛围。

宋辞没有犹豫,定了一张票,回燕都的票。

燕都的寒冬和伦敦是截然不同的冷,这里冷的干脆又凛冽,一阵风刮来,几片雪花从脸颊擦过,有明显的刺痛感。

宋辞笑了,是这种熟悉的感觉没错。她没有任何行李,出了机场,上了出租车,直奔墓园。

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似乎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想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被任何所谓的家族束缚,也不被任何人干预。

墓园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这里比城区总要冷上几分。北方的冬,总是萧索的,一片死寂,看不到生命的迹象。

外公关景义和外婆吴誉珍的合葬墓前,摆了不少黄白菊花。应该是今天早上,宋祺政和宋滔来过,关家和吴家的亲戚们也来过。

墓碑上的照片,两位老人,永远慈祥,永远和蔼。

宋辞抬手抚摸着,她很想念他们,在伦敦的每一天,都在想。

天人永隔,是谁都无能为力的事情。

这里禁止吸烟,禁止任何火种。宋辞偷偷摸摸拿出机场外买的打火机,取出口袋里装着的那封信,用身体挡住刮来的风,点燃。

她跪在墓碑前,安静地看着信纸被烧完。

这封信,是她在梦醒后,那个难以入睡的夜里写完的。

*

外公、外婆:

你们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想小辞了吧,小辞也同样思念你们。你们一定和妈妈相遇了,请告诉妈妈,她的小女儿长大了,长的很好,也很爱她。如果来生有缘,希望她还能来做我的妈妈,这一次,她要陪我很久很久。

今天是年三十儿,我是来给你们拜年的。

小辞是不是很叛逆,总是不守家里的规矩,今天宋家祭祖,我又缺席了。爸爸和姐姐给我打了很多电话,让我回家过年,我这次偷偷回来,他们却不知道。虽然我姓宋,可我不喜欢那个家。

但是,你们的小辞,应该算是听话的吧。外婆说过,希望我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快乐的生活。我现在在伦敦,一切都很好,一个人的生活,自由自在,没有任何不适应,你们肯定是为我高兴的。

外婆,其实,我有个小秘密,只说给你和外公听。

我想他了。

我知道,我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我忍不住,我真的很想他。

就让我放肆地,疯狂地思念他一次,以后,以后的以后,我会把他忘记,我会安分守己地知道,我是我,他是他,我们从来,都不属于彼此。

虽然,这会让我很难过,可是,他有未婚妻的,我必须与他保持距离。外公外婆也一定不允许我,做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我的秘密,会随着刚刚烧给你们的这封信,永远尘封,永远消失。

你们把我养大,就一定知道,从小到大,我接触的人不多,朋友少的可怜。我喜欢的,思念的,忘不了的人,就只有年哥哥了。

三年,不是一朝一夕,请允许我缅怀,也请给我时间放下和忘记。

总之,放心吧,过了今天,我会彻底放下,一辈子放下。

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性格有问题的孩子,内向孤僻,沉默寡言,他在我们家的三年,是我过的最快乐的日子,他甚至改变了我。

非要追溯,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这个人,很难让人不喜欢。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很难过他的离开,我好喜欢他,好舍不得他,那种放不下的感觉,实在是不好。所以,我不要带着这样的感觉生活,纵使只有我自己,我一定能过好。

其实,我是一个很小气的人,要是让我祝福他和林小姐,我做不到。我只能选择,和他不再相见,做两条平行线,自此毫无瓜葛。我也不要知道他的消息,就让小时候那三年快乐的记忆,永远停留在那,我依然感谢和感恩那段幸福时光。

日子过的是不是很快,我也没想到,从他走到现在,竟然过了六年。

外公外婆,你们应该不是逼婚的家长吧,以后,还有以后的以后,你们的小辞,可能不会有男朋友了,什么样的家世背景是我没见过的,什么样的少爷公子是我不知道的,虽然我年龄还小,但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我的世界,恐怕很难将就。见过最好的他,不想将就着和其他人在一起。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优秀的同学、朋友,就是提不起兴趣,没那个心思,算了吧,我不强求自己,也希望家里不要给我施压。

爸爸和长姐那边,但愿他们不要给我安排什么联姻。如果他们和你们一样爱我,就会在意我的快乐和幸福,一定会尊重我的。

对啦,忘了说一声,我最爱的外公外婆,新年快乐呀!

最爱你们的,小辞。

*

关家宅院里只留了几个佣人,见到宋辞在除夕傍晚回来,感到十分惊讶。

一面招呼着小姐,一面给她准备年夜饭,其他的问题,他们不好多问。

宋辞在墓园待了几个小时,人都冻僵了,手脚冰冷,鼻头红红的。她淡淡说了句:“煮点儿热汤吧,饭菜不要弄复杂了,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浪费了可惜。”

几人应着,连忙为她准备。

万家灯火伴着鞭炮和烟花,每一个家庭,都沉浸在团圆喜庆的氛围里,这个热闹纷繁的世界,到底和宋辞没什么关系。

过了十二点,人们终于把宁静还给了深夜。

宋辞已经放下一切,准备开始迎接全新的生活。

这一晚,她睡的很好。

大年初一的早上,宋辞起床后,给佣人们发了新年红包。这里留下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长辈。她道了新年快乐后,说着:“我要走了,下午的航班,回伦敦,别和任何人说我回来过。”

这孩子就是这样安静又倔强的性子,多一句话都没有。佣人们不好问,只有应着,送她出门,嘱咐她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宋辞匆匆忙忙的回来,不带一件行李,匆匆忙忙的离开,依然双手空空。

轻装前行,赶赴人生新篇章。

她,放下了,释然了。

天气转暖后,宋滔终于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她专程飞到伦敦,放下所有的工作,陪宋辞待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七天里,她不是宋董,不是宋家家主,只是一个思念疼爱妹妹的长姐。

宋滔和宋辞进行了一次长久的谈话,这是作为长姐的她,第一次走进妹妹的世界,了解她想要的生活,以及对家族的排斥、逃离,迫切地想过上一种极其单纯的生活。

宋滔希望宋辞回到燕都,宋辞想要的,她都能许诺,唯一的妹妹,她不能让宋辞一个人在外漂泊。

宋辞想了想,世界这么大,哪里不一样。不一样的不是环境,而是心境。

她点点头,答应和宋滔一起回家。

回到燕都,她没想好要做什么,时而住在长房宅院,时而去关家停留几日。所有的过去,都不再追忆,茫茫未来,她可以慢慢去想,爸爸和姐姐做到了,对她的生活,没有一点点干涉,这一点,让她感到舒适。

至于坞鼎那个地方,并非宋辞兴趣所在,姐姐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给她,她当然不会拒绝这份儿心意,给她什么,她就收着。

宋辞是一个不扫兴的女儿,不扫兴的妹妹。宋祺政和宋滔争着要弥补她,对过去这些年,疏于陪伴和照顾,他们似乎都很自责,宋辞配合着他们,家人开心,她也跟着开心。

大半年的时间里,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世上,爸爸和姐姐,是她唯一的至亲挚爱。

还有奶奶郎晴,即便她大多数的生活都在关家,但这并不妨碍她们祖孙之间的感情。整个宋家都知道,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子辈,就是宋十三。

宋辞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一场爆炸,炸碎了她生活的全部,她的天,彻底塌了。

这个世界,真的很喜欢开玩笑。似乎怕她不够绝望,宋家压制着新闻,没有让祠堂爆炸的消息传出去,可季家是风口浪尖上的热门家族,季家二公子和云城林小姐即将订婚,这样的消息,想不知道都难。

算了,宋家已经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去关心别人家的八卦。

宋辞长久的发呆,不说话,也没有眼泪。她根本就不相信,爸爸和姐姐走了,永远离开她 了。她成了一个,真正意义的孤儿。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她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

当季昀礼推开门,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以为,是一场梦。她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事实。

季昀礼说:结婚。

宋辞在几分钟之内,想了许多。

她放下,是已然真的放下。现在的境况,她无力爱,也爱不起。

她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算计,是对季昀礼的算计,也可以说是利用。

她在心里默默说着:季昀礼,对不起,原谅我早已经不再爱你。可是,我现在需要你,我需要你的力量对抗我的家族,需要你在背后给我支撑,凭着一己之力,这个仇,我报不了。有了你,我能多一份底气,成功的概率会大一些。算我宋辞,这辈子都欠你的,只要能报了这个仇,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偿还你。

拿到结婚证,宋辞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她成了季昀礼名义上的妻。

眼前这个走了七年又回归的人,成熟了,长大了,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变了,也没变,永远是那个散漫慵懒的二公子,也永远是那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年哥哥。

*

季昀礼出差归来,又是一个冬季深夜,又是一次提前了的行程。他无论走到何处,都有一颗迫切归家的心。

清雪纷纷扬扬,落在头上,肩膀上,他的皮鞋踩在院中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在客房洗了澡,一身的寒意全部褪去,他才轻手轻脚,推开二楼主卧套房的门。

星河湾的室内,总是温暖如春。

宽大的床铺上,宋辞的旁边,睡着两小只,笙笙的睡相算是好看的,不满两岁的潼潼,穿着纸尿裤,白嫩嫩的肉腿,早就把被子踢翻,搭在哥哥身上。

季昀礼刚刚掀开被子躺进去,宋辞轻轻翻身,把他抱住:“老公,我梦见你了。”

季昀礼在她额头轻吻:“我把你吵醒了?”

“不是,是我做了个梦,梦着梦着就醒了。”

“梦到了什么?”

宋辞咯咯笑着,说道:“梦到你17岁的那年并没有走,梦见你跟我表白,我们背着外公外婆,偷偷谈恋爱,你把我关在卧室里,偷偷亲我。呵呵呵,果然是个梦,我才不要和你早恋。”

季昀礼抱着宋辞,说道:“我从来没有离开,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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