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马上就要冬至了，今日底下的管事又来问了，您看是不是让已经准备好的商队先出发呢？
京城那边儿也来信询问过了，我说可能是由于旱蝗两灾的缘故，他们倒是再没说啥。”崔家老大请教父亲道。
“另外各个庄子里目前已经收留了近三百人了，每日的米粮就是不小的消耗。再说他们人多了也不好看管，您看是不是让他们先来挖密道呢？”
“派去山里的人可有回信？”崔兴源皱着眉头问道。
“他们说一切正常，所有跑山的，除了北城门处，都没有人检查，每日从营中进出巡山的军士数量也并没有变化。
父亲，会不会就是因为旱蝗两灾的缘故，山里的标识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走过来要难了些？”
崔兴源低头不语，他就觉得这一天两三队人的数量有些奇怪。
崔家老大见父亲这样，便再次劝道：“父亲，如果商队再不走，真的赶不上年前了。曜京那边儿的人是啥德行您也知道，一准儿又说您耽误他们上下疏通关系了。
再说上安也有好多人盯着咱们呢！因着……扑买那档子事儿，下面想跟着喝汤的那些人已经有投靠其他三家的了，甚至还有几家联合起来组了一个小商队。
虽说咱们只是用他们来做掩护的，但新来的那个冷县丞，真是油盐不进，至今还没找到能说服他的地方。我怕时间长了，失了那些人的信任，转投别家，那咱们的货物来源就会说不清楚了。”
崔兴源听到大儿子这么劝说，终于点了点头道：“那就让商队先出发吧，不够的车辆先装上粮食压车，后面来人了再追上更换。对了，粮铺那头儿怎么样了？”
“父亲，那铺子被白铁英买下后没多久便开始动工了。但他们都是白日上工，天刚擦黑就走了，就连如厕都是五人一队，实在是找不到下手的时候。
虽然晚上弄出了些动静儿，可架不住那个白铁英如今得民心，工钱还给得高，那些工匠就要钱不要命了，看到血手印啥的不但没害怕，居然还报官了。
后来更是不知道谁出的主意，在地上、梁上撒了面粉，咱们的人差点儿让衙役跟踪到，便只能作罢了。”
“什么？那你不早说？张罗得那么欢，你让那些人又怎么进来？”崔兴源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却听到是这么个结果，气得一拍桌子道。
“父亲息怒，是儿子没用。”崔家老大赶忙低头认错，“但是儿子已经买下来新粮铺旁的另两处宅子，可以借着搬运粮食，将人都带进来。反正也没有宵禁，晚上进来的时候小心些便是了。”
见大儿子不是个算盘珠子，拨楞才会动，崔兴源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仍是皱着眉道：“哼，我还没找那个白铁英算账，她倒是总上我眼前来蹦跶。
密道挖成也就是明年之事了，若不是她，礼儿也不用遭这个罪。不过如此一来也好，到时候这里总是要经历战火的，我也早想着先把礼儿送走的，这回倒是不用找借口了，也省得曜京那人嘴碎。”
“原来父亲是这般用意，儿子不该多问的，让父亲伤心了。”
“好了，咱们父子不说这个。你是我儿子，礼儿是我孙子，我怎么会不心疼呢？一是为了这个，再就是为了让礼儿经历些磨难，心智才能更成熟。
老大啊，我已年过半百，所有的筹谋都是为了你和礼儿的将来。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在事成之前是不愿多说的，但今天我也为咱们的父子之情破回例，告诉你我这些年究竟是在做什么！”
“父亲……”崔家老大听到父亲的话，心里不免又激动又愧疚，眼眶瞬间便湿润了。
“老大啊，父亲不是老糊涂，非盯着那边儿那个位子。就像你想的那样，那个位子再好，能有大煜一个腰缠万贯的员外过得好吗？”
崔家老大一听父亲说破自己的心思，不由得更是羞愧，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权利啊，是个好东西，可只能握着弯刀的权利那叫野蛮！一手握着弯刀，一手抓着锁链的权利才更叫人着迷！
那锁链连着的是什么呢？就是人的欲望！有人喜欢钱财，有人喜欢美色，有人喜欢锦衣玉食，有人喜欢沽名钓誉……
老大，这天下是如此之大，不可能所有的东西都归你所有，你要是有这心思，即便坐到了那个位子，也坐不长远的！
你看看那边儿就知道了，说是一个国家，但其实就是一个斗兽场。今天这个登上王位，赋税加三成，明天那个组了军队，便想着抢了谁的牧场……
哼，做人呐，眼光需要放长远一点儿。咱们脚下这块土地，他们从灏国惦记到了煜国，结果又怎么样呢？
更久远的国家不提，单看灏煜两国，难道他们都是靠弯刀来治理国家的吗？”
崔家老大听了父亲的话，默默点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是啊，灏国不说，煜国可不是个重武的国家，甚至还会打压武将。他可是亲眼看到了他们的护国公被五花大绑着押解回京的！罪名居然是里通外国？
笑话，要是父亲真能跟护国公走近些，就不会在那之后连着三天酩酊大醉，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天命有归”……
“嘶……”崔家老大想起往事，不由得倒吸口凉气——父亲就是从那个冬天开始挖掘地道的吧？
“你总觉得为父对他们卑躬屈膝，送回去了多少金铁茶盐，如果换成是自己享受了那该多好。
可是老大啊，我们是人，不是野兽，我们不能臣服于简单的欲望。天神和天女创造了我们，不是让我们吃喝享乐，故步自封，在弹丸之地勾心斗角的。
我们生在这世界最贫瘠寒冷的土地上，那是天神和天女在磨炼我们意志，强健我们的体魄，为将来征服这世界打下坚实的基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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