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九月十八。
吴郡，乌程县。
“一将功成万骨枯。”
残阳如血染红了天际，金光洒在尽是沟壑的城墙上，一阵微风袭来，吹动旌旗猎猎作响。
曹昂驻足眺望，看着城外散布的人影，空气中弥散的淡淡血腥味，在无声的诉说此前所生惨烈战局。
本以为自己够铁石心肠，可真踏足乌程县城上时，曹昂心底生出一丝苦笑，这样的的仗在此前发生很多了，接下来还会有不少。
曹昂伸手按着冰冷的女墙，目光扫过城下未及掩埋的尸骸，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随行而来的孙权、陆议、陆绩、顾雍等一行人，还有陈宫、田丰、沮授、荀谌等人，听到曹昂感慨之言，一个个露出别样神色，看向曹昂的背影时眼神也有不同。
曹昂的这句一将功成万骨枯，让他们脑海里涌现出很多场景，孙权想起的，是父孙坚，兄孙策征战的场景，这是富春孙氏从良家子，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来时路，为此他的父亲战死了，可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境遇。
孙权深邃的眼眸，定格在曹昂的背影。
茫然的情绪在他心底涌出。
要说恨，过去是有吧。
可今下，除了茫然彷徨外，再没有别的了。
乱世不就是这样吗？
陆议、陆绩、顾雍他们想的，是曾经在江东的无忧生活，可随着孙策东渡杀来，一切都跟着变了。
血腥，惨烈，惶恐，惊惧，坚定……
当各种变化在江东交替上演着，他们也有着很大的改变，唯一不变的，即对孙策、富春孙氏的仇恨与排斥。
如果不是孙策的话，很多熟悉的长辈、同辈、晚辈就不会离开他们，家族能在这乱世有不一样的发展。
当然要说感慨最多的，那绝对非陈宫、田丰、沮授、荀谌他们莫属，随着讨董之战的终结，天下迎来最混乱的时期，而他们所处的区域，是整个天下最乱的，这使他们的人生轨迹都格外精彩。
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因为曹氏而聚在一起。
“大兄，人带来了。”
在这等境遇下，曹植挎剑走来，感受到此间异样气氛，眉头微蹙的扫了眼左右，随即朝曹昂作揖道。
“带过来吧。”
曹昂语气淡然道。
“喏！”
曹植应道。
一道接一道目光，汇聚到孙权身上。
感受到这些的孙权，面无表情的站于原地。
脚步声响起，这些目光移到别处。
张昭、张纮在披甲锐士的看护下，表情复杂的朝城头走来，看到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庞，二人心情格外复杂。
“拜见曹征东。”
行至一处时，二人在看到孙权时，明显是有变化的，但孙权却扭过身去，这让二人愣神刹那，随即朝曹昂作揖行礼。
“一路赶来，未曾受过苛待吧？”
曹昂缓缓转过身来，打量着张昭、张纮二人，露出淡淡笑意对二人说道。
“未曾。”
二人相视一眼，张昭低首道。
“两位愿弃暗投明，不随叛逆孙策一条路走到黑，使江东生灵少遭兵乱，对江东，两位是有功的。”
曹昂走上前，伸手去搀张昭、张纮手臂，脸上保有笑意，可二人听到这话，却露出了复杂之色。
在丹徒、曲阿被攻破，甘宁率部进取毗陵，文聘领军南下湖熟，太史慈挥师西进丹阳，整个战局对秣陵形成合围之势下，秣陵迎来了一场大混乱。
有人要投降。
有人要反抗。
有人要突围。
秣陵，这处被孙策定为核心之地，意在表明西进、北上决心的要地，在没有孙策坐镇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动荡。
最终，不愿投降的逃离了秣陵，丹阳、吴郡交汇的这片核心区域，就这样陷入到混乱之境。
“昭……”
“纮……”
二张露出羞愧之色，一时却不知说些什么。
看到此幕，曹昂没有说什么。
对二人这种反应，曹昂是能理解的，毕竟是行了背弃之举，这心中多少是无法接受的，更别提，见自己之下，还有孙权在，即便二人有什么话想说，但要脸的他们，是讲不出口的。
这恰是曹昂想要看到的。
既然要跟富春孙氏脱离关系了，那就要断的干干净净，别在心中有什么别的想法。
张昭、张纮的能力，曹昂是知道的。
特别是张昭。
孙策在过去，敢一次次领兵在外征伐，丝毫不担心后勤出现状况，就是这位内政大才坐镇后方解决的。
这样的人，要是用好了，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不过从征灭孙策一战中，其中愿意归降的文武，曹昂是不打算将他们留在江东的，即便是留，也只会留很少一些，余下的全都要带离江东，连带着他们的宗族也要迁离江东。
本身江东诸族，就是很难对付的了。
要是把他们也留下。
那么两大群体的关系，必然随着江东归属的变化，而跟着发生改变，要是他们之间联合起来，曹昂哭都没地方哭去。
因为征服江东的最大获益，势必会他们联合下窃走一部分。
所以有今日之举，不止是为断了二张的退路，同时也是为叫孙权、陆议他们清楚的知道，今后的江东到底是谁说了算。
“长兄，人都聚齐了。”
在这等氛围下，曹冲从城阶处快步走来，无视投来的道道注视，走到曹昂跟前时，毕恭毕敬的作揖道。
“好。”
曹昂点头应了句，随即看向张昭他们，“既如此，诸君就随某一起，探讨下后续的攻势吧。”
“喏！”
在场之人听后，尽管内心很是复杂，可一个个却朝曹昂作揖行礼。
这探讨的仗，是对顽抗之辈的合围。
随着秣陵、毗陵等地相继丢失，乌程也被曹昂率部攻克，留给孙策用于对战的地盘是越来越少了。
残余势力多逃至吴郡南部一带，会稽郡是没有丢掉多少，可问题是该地地广人稀，且治下尚有山越势力活跃，即便是依托此地打，可问题是能坚持多久啊，孙策丧失的优势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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