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我想看看你的画
我们相视一笑，没有过多的话语，各自穿好衣服，为彼此整理衣服的一角，然后打车来到了那家许久未曾来过的酒吧。
或者说，我唯一来过的酒吧。
很久没有回来过的五道口似乎成为了记忆中永恒的景色，就好像一个基站，每当我在时光中迷失，这里便成为我找寻过去与未来的媒介。从车上下来，我牵住林伊的手，仅仅踏出去一步，我们的影子便和千千万万的流连在这里的人们融为一体，在光影斑驳里成为城市夜生活的一份子，最后将周身奉献给那些五彩缤纷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街头巷弄。
我们都是俗人，谁也不愿过分冷清。于是，林伊将手放在我的大衣兜里，我攥住她的手，任由她的指腹摩梭我的掌心，穿插在形色各异的人们中间。而我们和所有的情侣一样，在路灯下微笑，在店铺前驻足，走过熟悉的那个转角，向着“重逢”而去。
远远地，我们就看见了“重逢”，可是，本该遇见重逢的那个角落里，却再也找不见那顶蓝色的鸭舌帽......
轻叹兮，故地重游总是带给我无限的回味，回味那时候的纯子，也回味那时候的林伊。回味来回味去，脚底下也没有那日的大雪，耳边没有那日的歌声，一切又都回不到过去，这回味二字继而让我失去了心情。
林伊回头望向那个角落，没有说话，我低垂着眼眸，脚下有些蹒跚。半晌过后，林伊抽出了手，简简单单地说道：
“到了，进去吧。”
我抬头，细细看着“重逢”的牌匾，和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它的人变了而已。我点点头，随着林伊的脚步，听着门框上方风铃的声音，走进了酒吧。
酒吧里人不算多，我和林伊找了个角落，点了两杯鸡尾酒，沉默着靠在了椅背上。背景音乐是好听的钢琴曲，我闭着眼睛听了一耳朵，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耳熟，不知道名字。倒是林伊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微微笑道：
“这首曲子的名字是《棉雪》，好听吗？”
我略显木讷地点了点头，道：
“我记得小时候听过，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你倒是还记得......你学过钢琴吗？”
“学过一点吧，不过因为那个时候四处转学，所以也就没有坚持下来。”林伊的表情里带着些遗憾，目光清冷地看着头顶的暖黄色吊灯，“我其实很喜欢音乐，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有真的沉下心来学习音乐。”
“嗯，我也是。小时候我其实是想学小提琴的，不过那个时候比较流行书法和绘画，所以......”
“看得出来，你的字很好。”林伊笑道，“不过你最近两年练得少了吧？写字潦草了许多。”
我挑了挑眉毛，或许是夜色笼罩下的故地让我多了些感慨，我的情绪有些不高，顺口说道：
“写字也好，绘画也罢，好或者不好，练或者不练，如今又真的又什么关系吗？”
“贾念，”林伊的笑容淡了些，唤了声我的名字。我不知所以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她的胸口有些起伏，呼吸重了些，过了很久，她似乎才终于做出了决定，想要和我说些什么，“你学的是哪种绘画？国画？油画？水粉？”
我摇头，淡淡地说道：
“只学了素描。”
她咬了咬唇，道：
“我想看看你的画。”
她刚说完，我还没有回答她，服务员就已经走过来将两杯酒放在了我们面前。
“两杯龙舌兰日落，请慢用。”
“谢谢。”
我对着服务员露出一个微笑，紧接着问道：
“这里可以抽烟吗？”
服务员愣了愣，笑道：
“可以的，先生。”
“好的，谢谢。”
服务员离开后，我端起面前那杯名为龙舌兰日落的酒，左看看，右看看，自言自语道：
“好多碎冰啊，不会是偷工减料了吧？”
林伊没有接话，微微皱眉，问道：
“你要抽烟吗？”
“你要抽烟吗？”
我的反问竟然问住了林伊，她垂了垂眼眸，道：
“我不知道。”
“你以前不抽烟的。”
“我现在也不抽。”
“那你为什么说不知道？”
“那你又为什么要问服务员可不可以抽烟呢？”
我们之间略显无厘头的对话戛然而止，我安静地握住酒杯，于昏黄的灯光下，仿佛抓住了一抹冬日的晚霞。我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个，笑道：
“敬你，林伊。”
“谢谢。”
我们各自尝了一口，林伊抿了抿嘴，道：
“刚才的请求，你还没有回答我。”
“为什么用‘请’这个字？”
“不可以吗？毕竟你很久没画了，你如果不愿意，完全可以拒绝。”
“可是家里并没有我的画，我以前的画，估计也早就不知道丢到那个角落里了，又怎么给你呢？”
林伊的表情失落了些，或许她也和我一样，在熟悉的五道口下车，在熟悉的路上行走，在熟悉的酒吧落座，然后便生出了莫名的忧愁。
总结起来，就是矫情。
可是人总有矫情的时候，因为环境，因为遭遇，因为难以诉说的愁情。这并不可耻，正如我们来到这里，借由氛围与酒精，也许很多说不出口的话便可以说出口了。
沉默在继续，钢琴曲也换了几首，她喝了一口又一口，比我喝的快，喝的猛。很快，她要来了第二杯，而我却只喝了第一杯的一半。
“喝慢点，太冰了，对胃不好。”
她没有理会，眼神略显迷离，只是，酒一口口下肚，话语却稀稀落落。
终于，她的第二杯喝完的时候，我的第一杯也喝完了。
我打了个冷战，重重地呼吸了几下。明明不是高度酒，我竟有了些上头的感觉。也许是我的酒量真的开始不行了，又或许是脑子里那颗没有切掉的瘤子在作祟。我甩了甩头，和林伊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她的眸子里流过往昔的光，那束光里有温柔，有叹息，也有不易察觉的欲言又止。想起她的请求，我身子微微前倾，给了她一个笑容，道：
“真的想要我的画？”
“嗯。”
她柔懦懦地应和，期待地看着我。
我轻叹了一声，左右寻摸了一番，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储物盒。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根铅笔，一沓白纸，白纸的上方写着“请您提出宝贵的意见”几个字。
于是，我几乎下意识将铅笔夹在耳朵上，抽出一张纸在林伊的眼前抖了抖，道：
“那我现在就画一张送给你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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