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采臣狡黠地看了看左右，悄声说道：“什么都瞒不过六哥，六哥你可别拿出去到处说！我指着这个过活呢！”
刘梦棣轻笑一声说道：“你本就是薛家的长房长孙，薛峡、薛峻也早就分家过了，将来你爷爷留下的那些东西不全都是你的么？你何时缺银子使了？为何要花这些个心思？”
薛采臣有些难为情地说：“六哥，你何必明知故问呢？就太子那个性格，他就算是接住了皇上的玉玺，他守得住么？到时候玉玺该怎么用能是他说了算？薛家这一家子可都是太子党，我姐姐又是太子妃，将来太子真的登基了，我姐姐成了皇后，薛家的运势会如何？真就权倾朝解了？你不信，我也不信！强汉霍家的先例摆在那里了！”
刘梦棣轻笑道：“这可不是你一个小年轻该想的事情，你才多大呀！”
“六哥以前常与我说，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易经有云，亢龙有悔。就薛家现在这个态势，皇上不把薛家敲断脊梁骨，会安心得把位置传给太子？即使皇上没动手，太子登基以后怕是秦相都会看不下去的！薛家现在就只能希望着皇上健健康康地活着，可我听说最近皇上总是龙体抱恙……”
刘梦棣问道：“那你现在到底什么意思呀？”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我爷爷在翰林院虽有实权，但他人也老了，将来总得致仕。我二叔虽然现在管着禁军，说是太子党，可他从来就没听过太子的话，他只听皇上一个人的！太子登基以后是会用自己的心腹来当禁军统领还是继续用从来都没帮过他的我二叔？还有我的三叔，他工部现在有大麻烦了。他这个官能不能再当下去还两说呢！”
“宫里不是还有个薛贵妃么？你姐姐还是太子妃呢，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
“六哥！你就别说这风凉话了！说句犯忌讳的话，皇上要是大行了，皇后能让薛贵妃好过？没让薛贵妃去陪葬都算是好的了！且我姐姐与太子的关系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皇上还在，皇上若是不在了，太子没有了约束，谁能知晓我姐姐是会废，还是会被打入冷宫呢？”
“不是！”刘梦棣好奇地问：“你直白地说，你要做什么？”
“我原本是想，我来做个六爷党门人，帮你去争这个嫡位。就算是我爷爷没翰林可任，姐姐没皇后可当，二叔没有禁军可以做，三叔没侍郎可挂，但还有我呢！你当了皇帝，以你与我关系，不至于亏待了我。且树大招风，那么多薛姓留在朝堂上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到时候我薛家还能度日！可、可你这么大的本事，却一心只想捞钱！”
刘梦棣乐道：“所以后来我就疏远你了嘛，我是真不愿意见你，更不想掺和进那里夺嫡之事里去！弄点小钱，以后养老，我也就知足了！”
“你即是可以这么做，我为何不行？薛家那么多口子人，将来全指着我。我也得准备准备了！所以我就……话说回来了六哥，你真不打算去争这个储君？”
刘梦棣笑道：“你让我跟你爷爷、你二叔、你三叔作对？到时候你还不知道会怎么恨我呢！别乱想了！”
“不想不成了……反正将来你要是用得上我，你支应一声，别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这一身的本事都是跟着六哥你学成的。我也知道我虽然处处学你，处处学得不像，但多少也有你三成的本事了，多少也能帮得上你。我总觉得你当皇帝比太子当来的好！”
刘梦棣侧着头对薛采臣问道：“我说薛小子，是不是谁与你说了些什么，让你来用这话试探我的？不是，我用得着你来试探？”
“六哥胡说什么呢！我的名声不显，一年也见不上太子几面，秦相那些老狐狸谁又会与我这个小青年合计些什么？我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是真担心薛家在太子这一棵树上吊死……”
刘梦棣笑道：“放心吧，薛峻很快就会成为五爷党的！”
“他这人虽然心正不斜，但谋略上就……说点不好听的，有些自以为然，自己觉得什么就会是什么。不考虑对手是怎么想的，总有一天是会死在对方的手上的！五爷党不过是太子党的附属而已，即使周元甲有本事把五爷党做成大势，独立出来，但皇上那里早就不喜欢五爷那上下捞钱的做派了，他其实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只是他自己不自知而已。”
薛采臣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不想听得远处有人叫喊了一声“六爷！”
刘梦棣与薛采臣放眼向着声音的来处看了过去，只见得牛禄从一道圆形拱门里走出来，然后提着官袍下裳就向着刘梦棣急走了过来。
刘梦棣笑着说道：“我说牛侍郎，这即不上朝又不上衙的，你穿这一身做甚？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当官的？”
“不不不！”牛禄急走到刘梦棣身边，说道：“我那衣裳换洗了，最近又下了雪，没有好天气，还没干呢，实在是没什么可穿的了。且薛家这么高门大户，我不穿官服过来显得不重礼！”
牛禄其实没把话说完整，因为薛采臣在场，他也不方便把真心话说出来。
他是四爷党，薛家是太子党。
虽然是四皇子让他来的，他不想让任何人觉得自己在与薛家私通，所以便穿着官服以示公事公办的态度！
牛禄说完话以后将刘梦棣的小手臂一拉，着急地说：“六爷，您随臣来！这事极为怪异！”
“怪异什么？是没有外伤，人莫名奇妙得就死了？他本就是个时日无多的病人，你想什么呢！”
薛峥以前其实不是这样。
当年他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儒者做派，只不过他的才学并不算大优秀。
他考了许多年科举依旧没考上一个举人，还是托薛错薛阁老的关系而萌阴了一个举人。
所谓萌阴举人，其实就是去国子监读书，学期满了且考试通过，就给赏个举人。
这也算是皇帝对逝世老臣后代的一种关怀吧。
国子监的考试可比科举大考来得简单多了，所以大部份的人都能在国子监里拿到一个举人文凭。
但即使薛峥用举人文凭入仕，这个官也最多做到知府就了结了，不可能像薛错那样能当上内阁首辅。
薛峥想要继续再升官，只能是考中进士！
他因为走不通仕途，所以就想着像薛峡那样练就一身好本事。
可他早就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这一练差点没把自己的身体给练坏了。
高不成低不就的薛峥文武都没能成才，最后便开始自暴自弃，日夜与姬妾混在一起把自己的身子都弄坏了。
原本一场并不严重的小病，最后因为自己的身子虚弱而熬成了大病，使得他瘫软在了床上。
他这一病就是好几年下不了床。
大夫其实就只有一句话，禁欲就成，将来能把身体给养回来。
可他哪里真能听大夫的，躺床上也没绝了那个念想，最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长寿不了，却没想到最后死在了咸元十九的除夕这一天。
此时牛禄却是拉着刘梦棣的手不放，着急地说：“您去看看就行了！”
刘梦棣咬着牙气道：“我说牛禄呀牛禄！你还想不想让我过个好年了！你除了让我看尸体，你还做过别的什么事情吗？”
“夏采荷可是臣带您去看的！她可不是尸体吧？”
“还不如尸体呢，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蒋宗宪差点都死在了……算了算了，与你解释不着！你直接说，怎么了！”
刘梦棣说着将牛禄拉着自己的手给甩开了去。
牛禄此时才说道：“被子上吐了一大口血！”
“他身子虚，咯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牛禄解释道：“他的胸口有一个核桃大小的圆形的紫黑印迹！像是被降魔杵一类的钝器所伤！臣摸了一下，肋骨断了六根！应该是其中一段断骨直接插进了肺里，使其咳血并窒息而亡！”
“核桃大小的圆形紫黑印迹？降魔杵？贾子虚来看过了么？”
牛禄应道：“没有，听说赤宵真人也受了伤，他这一两日都在都亭驿那里照顾赤宵真人呢，谁让赤宵真人是他的师傅呢。”
薛采臣言道：“那个印迹我也看到了，六哥，你见多识广，必定是能看出门道来的，还是去看看吧。”
刘梦棣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去了看了，我知道那是什么！”
“什么？”牛禄连忙问。
刘梦棣说：“是流星锤！赤宵真人受伤亦是拜此兵器所赐！”
牛禄一拍自己的大腿说道：“臣办案多年，见过的伤口无数，也觉得是那玩意！可、可怪就怪在这里了！”
刘梦棣叹了一声说道：“是呀！这事太怪了！”
薛采臣低头想了想，好似也发现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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