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怎么会这么奇怪。”方止宁将那只手也放回被褥下。
这位公主的脉象显然是先天不足，可是又不是寻常的先天不足，要是先天不足应该自幼时起身体就一直处于亏损才对，可是这先天不足居然是近几个月才开始的。
就像是原本正常装满水的盆子，忽然出现了很细小的口子，里面的水一点点的流出来，时间越久亏损越多，要是不能补足那不足之处，就算补再多也没有用，水还是会流干，一直补也只会加重负担。
将死之象。
“什么奇怪？可有医治之法？”太后捂着心口像是要昏厥过去，但还是撑着问出自己关心的事情。
方止宁沉着气，有没有医治之法这还真的不好说，毕竟这个不足实在太过古怪：“我方才给公主诊脉，公主几个月前应当还身子康健，可是短短几个月却亏损至此，实在是不应该。”
“我先给公主开个药方，先吃上三日，等三日后我再进宫来给公主诊一次脉。”方止宁叹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这样的脉象真的是她平生第一次见，“还有……”
“还有什么？”太后满是着急，却也不敢高声说话，“仙医你倒是说呀。”
“我若是没有诊错，公主可是患有离魂之症？”方止宁神色凝重，看向床上的女子，而对方也在此时睁了眼，抬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让太后先莫要说话。
夏怀雅睁开眼之后过了很久才缓过神，目光和方止宁对上：“姑娘是何人？”
“在下姓方名止宁，乃神医谷弟子。”方止宁压着声音，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惊到她，“公主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夏怀雅眼珠子动了动：“止宁？神、神医谷……止、怀宁姑娘。”
方止宁眸光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屠怀宁是在下师妹，公主认识她？还是公主记得她。”
夏怀雅想了想，缓慢而迟钝的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曾认识、不记得。”
方止宁叹气，然后小心的将夏怀雅扶着坐起来，将软枕放在她腰后：“公主可否告诉我，梦魇都梦见了些什么？”
“我、我、我梦见好多山匪，追着我跑，他们喊着要杀了我，杀了所有人，好多人都死在了他们的屠刀之下，还有一个姑娘落下了山崖。”夏怀雅太阳穴胀痛，梦里的内容只是一回忆就痛苦不堪。
“那姑娘公主可记得长什么模样？”方止宁追问。
夏怀雅摇摇头：“不记得了，应该、应该是我的婢女或是谁家的婢女，她喊我……喊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不要想了。”方止宁见她满脸痛苦，不再勉强她，“公主梦见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放下吧，困在过去里，只会伤了自己。”
夏怀雅失魂落魄，点头又摇头。
“会好起来的。”方止宁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火盆，临近开春应该不用烧炭了才对，可是这位公主身子太过羸弱，开春的一点寒意都能冷入骨子里。
她写了两张药方，一副内服，一副药浴：“公主身体弱，药浴用的药汤不可过于浓烈，这副药煮好之后再加入十倍的清水。”
方止宁将药方交给宫人之后视线重新落到太后身上：“烦请太后借一步说话。”
“仙医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嘱托。”太后让身边的人都退下，和方止宁到了偏殿去。
“是还有些事情没有弄清楚。”方止宁本来想直接问夏怀雅，可是对方的样子不像是能问出什么的，“公主前段时间可是遭遇了什么？那离魂之症可是和公主口中的山匪有关。”
太后欲言又止，见方止宁神色认真又凝重，才只能将实情娓娓道来：“静安回宫时恰好遇见山匪劫道，最后带着官兵将山匪剿清，在人质之中发现了怀雅。”
“那时候怀雅已经因为受到了刺激，高热昏厥，醒来的时候就将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每到夜里就会做噩梦，梦见被山匪劫持的事情。”
方止宁神色越发凝重，有些难以启齿：“除此之外，公主可遭遇什么不测？”
怀雅公主也是难得一见到美人，却被山匪劫持。
“一派胡言！”太后生气的看着方止宁，事关夏怀雅清白她不得不冷着脸，“就算你是仙医也不能如此揣测。这让雅儿日后如何是好。”
方止宁丝毫不畏惧她的怒火：“我无意冒犯，只是想弄清楚公主离魂之症的原因，夜里正是养精蓄锐的时候，公主身子本就羸弱，不及时找出心结，再这样梦魇下去，公主只会撒手人寰。”
就算这样的问题很冒犯，但是为了救人她不得不问。
“放肆！你敢咒哀家的雅儿！”太后气得不顾仪态的指着方止宁，“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哀家砍了你不成？”
“若太后当真希望公主药石无灵的话。普天之下若是我神医谷都救不了的人，这世上绝不会有其他人能救她，太后要是砍了我，神医谷也不会再有一个人愿意给公主治病。”方止宁腰杆挺直，“公主的离魂之症找不出症结所在，我也无法给公主开药。”
她说完顿了顿，夏怀雅继续做噩梦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御花园里，静安心不在焉的赏花，眼睛在看花心却到了长宁宫。
林瑾看着她这样也有点难受：“放心吧，止宁的医术很好的，有她出马……肯定不会是什么大事。”
静安深深的看了一眼林瑾：“但愿。”
“静安，咱们要往好处想。”林瑾总感觉这个眼神里有很多没有说的话，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心却猛的一跳，“肯定会平安的，肯定会。”
静安偏过头，将脑袋枕在手臂上：“林六，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林瑾歪头。
“没什么。”静安摇摇头，“话说起来，你当初居然就这样跟着宋姐姐一起走了，真的是把我吓到了。”
林瑾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我又活过来的事情。”
静安见到她的时候表现的未免太平静了点。
“听说了。”静安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你真的蠢死了，宋姐姐走了你就也走了，有没有想过宋姐姐知道了多难过。”
“你知道，我这几年为什么要走遍大江南北的游学吗？”
林瑾知道她心情不好，安静的听着她的心事：“不知道，我猜或许是因为你从小就喜欢文采斐然的人，所以你也想变成那样的人？”
静安瞪着林瑾，像是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才不是，是因为我不想和你一样蠢，习姐姐和宋姐姐都走了，她们还那么年轻就走了，我要好好的活下去，把她们失去的年月一起。我要替她们看遍天下的景色，尤其是宋姐姐，她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京城太远的地方。”
“我和你才不一样，我才不会让宋姐姐死了还为我伤心，我要是早早的死了，在黄泉路见到宋姐姐，她肯定要、肯定很难过。”
“林六你个自私鬼。”
“你个自私鬼！”
林瑾看着静安的眼泪，喉间无端的升起一股酸涩疼痛感：“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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