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越聚越多,目光齐刷刷落在下车的一行人身上——
女人们衣着雅致,举止端庄;男人们气度沉稳,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让喧闹的村口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几声孩童的窃窃私语。
余倩倩挽着邓敏走到凌雅身边,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轻声问:“凌阿姨,一路颠得慌,您还好吧?”
凌雅笑着握紧她的手,语气亲和:“没事的。当年送子京去偏远山区当兵,
那路比这难走十倍,我都熬过来了,这点颠簸算什么。”
人群里,二婶费了些劲才挤到前面,一眼看到余倩倩,眼睛顿时亮了,扬声喊道:
“唉?倩倩,还真是你们回来啦!我就琢磨呢,啥大人物会到咱们这犄角旮旯来!”
她说着走近,视线在滕君昊和凌雅身上打了个转,有些拘谨。
邓州毅连忙上前一步,介绍道:“二婶,我们回来了。
这位是我母亲邓敏女士。这两位是滕君昊先生和凌雅女士,是我的长辈。”
二婶在衣襟上使劲搓了搓手,想握手又怕唐突,最后干脆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滕先生、凌夫人,快,咱们家里去!倩倩,带着阿姨们先走,咱们回家慢慢唠!”
“哎,好。”余倩倩应着,扶着邓敏踏上村口的青石板路,
跟着二婶和滕君昊夫妇往前挪步,一边问:“二婶,我二叔呢?”
二婶笑盈盈地刚要答话,就听人群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哎,倩倩!你们回来咋不提前说一声?要不是孩子们吵吵,我还当是下乡宣传电器的呢!”
二婶嗔怪道:“你个老头子,你才卖电器的呢!竟胡咧咧。”
二叔拨开人群走了过来,脸上堆着笑。邓州毅忙打招呼:“二叔,看您这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托你小子的福,好着呢!”二叔笑得脸上堆起褶子,转身朝村子深处扬了扬手,
“走,家里去!你叔我昨儿刚杀了两只老母鸡,今儿正好给大伙炖汤喝!”
说着便带头往余倩倩家的方向引,一行人跟在后面,
青石板路被踩得“踏踏”响,惊飞了墙头上几只晒太阳的麻雀。
一行人沿着蜿蜒的小路走到余倩倩家门口,二婶扬着嗓子朝院里喊:
“大哥大嫂,倩倩他们回来啦,快出来迎迎!”
说着一把推开虚掩的木门,侧身让开道:“滕先生、凌夫人,到家了,快里面请!”
滕君昊和凌雅走进小院,打量着院里整齐码放的柴火、窗台上晒着的干辣椒,
相视一笑:“这院子收拾得真利落,满是过日子的踏实劲儿。”
余倩倩挽着邓敏跨进院门,扬声喊:“妈,我们回来了。”
余母正蹲在墙角扫着落叶,闻言放下扫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脸色平静地朝滕君昊二人点了点头:“贵客远道而来,屋里请吧。”说着掀开门帘,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婶在一旁热络地招呼:“快进快进,屋里暖和,咱们坐下慢慢聊。”
滕君昊和凌雅笑着应了,跟着余母进了屋。
邓州毅拉着二叔在院子角落里停下,低声道:
“二叔,这次来的是京爷的父母,也是我的长辈,特意为提亲的事来的。
他们可能不太习惯咱们这儿的饮食,我带了酒店的厨师过来,这会儿还在村口等着呢。
您看能不能帮忙安排下,让他们在院子里搭个临时灶台?”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门口围观群众,又道,“另外,咱们村人口也不多,
中午叫上大伙儿一起来吃席热闹热闹吧,找几个利索的,搬几张桌子过来。”
二叔拍着胸脯应道:“这有啥难的,交给我!”说罢转身就往门口走,吆喝着招呼人去了。
邓州毅深吸口气,转身进屋,刚进门就对上余母看过来的目光,
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恭声道:“伯母,突然拜访,多有叨扰。”
余母语气平淡:“无妨,进去坐吧。”
余倩倩起身在后面追问:“妈,我爸呢?”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余父不悦的呵斥声:“都吃饱撑得,围在这儿干啥?该干啥干啥去!”
接着是“哐当”一声,自行车被重重靠在墙上。
余母急忙迎出去:“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都是街坊邻居!不能跟人好好说话啊!”
“我就这德行,半辈子了,你还不知道啊?”
看到余父两手空空回来的,气不打一处来:“我要你买的水果蔬菜呢?”
“买啥买,我就没打算回来,去厂里请假,王经理不给批,我是回来接你上班去的。”
余父梗着脖子,看到余母瞪他,语气吃枪药似的愤愤道。
余倩倩和邓州毅在屋里听到两位吵嚷,忙起身出门,就见余父走去推自行车。
“爸!”余倩倩连忙追上去,“您这是干嘛去?”
“上班去!不上班喝西北风啊?”余父没好气道。
邓州毅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自行车前把,恳切道:
“伯父,上次是我兄弟二人考虑不周,这次我妈妈和滕叔叔他们特意过来,
一是赔罪,二是真心想求娶倩倩。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听我解释清楚,行吗?”
余父看着他,脸色铁青,手紧紧攥着车把,半晌面部表情抽搐着没说话。
冷冷的眸子盯着邓州毅,仿佛要将人戳出几个窟窿。
邓州毅脸上泛起尴尬,还想再说些什么:“伯父……”
余父却冷下脸,声音硬邦邦的:“放手。”
“伯父……”邓州毅不肯松手。
“爸!”余倩倩也急了。
余父猛地拔高声音,一字一句带着不容置喙的倔强:
“我再说一次,这门亲事我不同意!”说罢,他抬起自行车就要掉头往外走。
恰在这时,二叔带着几个村民搬着桌子板凳进了院,
嘴里还吆喝着:“来,桌子往这边摆,灶头那边搭,可以吗?”
一个微胖的中年厨师应声:“可以可以,帐篷支起来就能开灶!”
说着,他带着团队麻利地撑开蓝色帐篷,开始张罗起临时灶台。
年轻力壮的村民们手脚也快,不一会儿就把几张方桌、条凳在院子里摆得整整齐齐。
余父见状,气得瞪圆了眼:“你们这是干啥?谁让你们弄这些的!”
二叔赶紧上前一把摁住他,低声道:“大哥,今天你啥也别管,就回屋里陪贵客唠嗑。
外面的乡亲们,我替你张罗得明明白白!你尽管放心交给我就成。”
说着扭头朝倩倩和余母喊道,“大嫂,倩倩,快把人拉进屋去!晾着贵客成什么样子。”
邓州毅趁机接过自行车,往墙角一靠,劝道:“伯父,我们进屋吧。”
余倩倩和余母一左一右,半拉半劝地把余父拽进了屋。
刚进门,余父就对上了滕君昊和凌雅的目光。
方才那股子倔强劲儿,像是被无形的气场压下去大半,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却还是显得有些局促。
滕君昊看向凌雅,忽视了刚刚外面不堪入耳的对话,站起身上前一步,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主动伸出手:“想必这位就是倩倩的父亲吧?
我是邓州毅的叔叔,滕君昊。今日冒昧登门,多有打扰。”
余父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地伸出手,与他轻轻握了握,声音有些生硬:“滕先生客气了,请坐吧。”
凌雅在一旁笑着打圆场:“看大哥这精气神,就知道是个实在人。
咱们都是为了孩子来的,坐下慢慢说,别站着了。”
余父“嗯”了一声,在桌边坐下,双手不自觉地在膝盖上搓着,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门外——
院子里的热闹气,正透过门缝往里钻,搅得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二婶见状,脸上堆着笑打圆场:“大哥这回来了,
家里当家的就齐活了。有啥话咱们都敞开了说,都是为了孩子好。”
滕君昊点点头,目光落在余父身上,语气诚恳:
“余先生养了个好女儿,倩倩这孩子乖巧懂事,性情纯良,实在让人羡慕。”
他顿了顿,看向邓敏和余父余母,继续道:“如今孩子们长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就是世间常情。
这位是阿毅的母亲邓敏,她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阿毅这么个踏实懂事的儿子。
两个孩子能走到一起,也是缘分,是上天的安排。”
“之前我儿子京带阿毅过来拜访,多有唐突之处,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思虑不周,没能早些亲自过来。”
滕君昊语气里带着歉意,“绝非是轻视余先生,实在是公司事务繁杂,总抽不开身,还望二位海涵。”
邓敏也跟着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恳切:“余先生,余太太,
阿毅这孩子性子直,做事有时候欠考虑,但对倩倩的心是真的。
之前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是我们做长辈的没教好,
今天特意过来,一是道歉,二是真心想求娶倩倩,还望你们能给孩子们一个机会。”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院外传来厨师备菜的动静和村民们的说笑声。
余父闷头坐着,手指在粗糙的桌沿上划着,没说话,显然心里的疙瘩还没解开。
余母看了丈夫一眼,又看向滕君昊二人,神色间带着犹豫——
对方的态度足够诚恳,可心里那道门第高低的坎,终究没那么容易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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