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赵可青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细细的竖瞳瞬间缩得如针尖般大小，整个人都猛地凑了过来。
“你说什么？齐队被当做了神降仪式的载体？！那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战士小李被吓了一跳，脸上表情变得十分精彩，“你说什么啊？神降仪式是什么？载体又是什么？”
齐楹伸手按住赵可青的肩膀，平静开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小李左右看了看，似乎还是已经收回骨翅的齐楹看起来可靠一些，不由朝她那边挪了挪，“后来，等齐队再次醒来，周围的世界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化工厂里的血腥和尸体全都消失不见，邪教徒也不见踪影。走出化工厂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破败的建筑和死寂的城市，一个人影也找寻不到，直到不久之后我们第一批战士出现在他的眼前……”
所以，神降并未成功？
那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存在，又究竟躲在何处？
没等她仔细思考，小李的声音就将她拉了回来。
“啊，我们到了！快看，前面就是我们的军事基地！”
随着越野车穿过密林，前方的场景骤然开朗，一片占地极广的军事基地出现在眼前。
跑道上轰然起飞的战斗机，四处巡逻的战士，还有被打理得干干净净不见植物藤蔓的建筑墙壁，都昭示着人类存在的痕迹。
而军事基地的大门口，已经有人早早等在了那里……
只一眼，齐楹就看到了那张深藏在记忆里的熟悉面孔。
“齐队！”赵可青惊喜出声。
她随即转过头来看向了齐楹，伸出手臂轻轻揽住了她。
“楹楹，我们下去吧。”
齐楹沉默着下了车，而不远处的齐伟峰已经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他的样子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挺拔的身形，夹杂着些许白发的寸头，略显粗糙的皮肤，和那高挺的鼻梁和利落的下颌线，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强硬。
父女俩的脸部轮廓如出一辙，相比起齐楹继承自母亲的桃花眼，齐伟峰的眼睛要深邃得多，那贯常充满锐利之色的眼眸里，现在却溢满了泪水……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一瞬间竟然有些不敢相认。
八年了，八年的时间如沧海桑田，八年的岁月可以让一个瘦瘦小小的十二岁女孩长成现在这副大人模样，也能让那双曾经稚嫩天真的眼睛里充斥复杂陌生的眸光。
“楹楹……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这八年……你和妈妈还好吗？”带着哽咽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涌出，想要触碰女儿的手却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
他不敢想象这么多年来母女俩是怎么挺过来的，也不知道为何女儿会来到这里。
而徒弟赵可青的诡异模样，似乎更是预示了某种不好的结果。
突然，女儿猛地扑了过来，将他紧紧抱住。
齐伟峰一时间愣住了，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将女儿深深埋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妈妈她很好，她有了新的事业，也有了新的人生……”齐楹在父亲的耳边喃喃说道，“而我……我经历了很多，失去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
“但是，我好想你啊……爸爸……”
齐伟峰的眸光一颤，愧疚的情绪如海浪般翻涌而上。
“我曾经恨过你……我恨你抛下我和妈妈，恨你让我独自一人在地狱里求生，恨你不惜牺牲自己拯救别人也不愿回头看一眼家人……”
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齐伟峰的手指微微发颤，一颗心如同装了铅块般不住下坠。
“不过，我现在理解你了……我知道，你有不得不做之事，有不得不救之人……而现在，也有一件事，非我不可……”
此时齐楹抱住父亲的双手越发用力，她的眼眶湿润，泪光在眼睛里不停打转，而那漆黑的眼眸深处，却蕴含着深切的悲伤和绝望。
“对不起，爸爸……”
金色的光芒猛地从齐楹的身上迸发，刹那间穿破了云层，也撕破了蒙在所有人眼前的假象。
齐伟峰的思维一瞬间破碎，下一刻，他松开女儿，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呆滞起来……
而齐楹身后的赵可青，更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齐队、小李，还有其他所有的军人，此时此刻都停下了动作，他们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整个人仿佛晃动的烛光般闪烁不定……而他们的下半身，均是涌动的漆黑河流，无数猩红的眼球在其中翻滚，河流将所有人都连接在了一起，绵延不绝。
“这是……怎么回事？”赵可青喃喃说道，她的双目圆睁，绿色的蛇瞳里满是不可置信。
齐楹的眸光黯淡，面如死灰，“其实，不只是我的父亲……他们所有的人，都早已成为了神降仪式的载体……”
所以他们才能在这个世界无知无觉地生存下去，所以战士小李在见到齐楹的一瞬间才会认出她是齐队的女儿，所以他们才能在没有使用任何通讯设备的情况下互通消息，所以齐伟峰才会早早地等在门口，迎接她们的到来。
所以，他们所有人，都还保持着八年前的样子……
因为，他们早已成为了那个存在的一部分，因为，他们的思维早已互相连通，交融在了一起。
她早该想到的。
神降仪式的载体必须是投影的本体，但那个存在……早已吞噬了整个世界，祂其实就等同于整个倒影世界，而主世界的所有存在，都可以成为祂神降的一部分……
也只有整个主世界，才能承载祂的所有力量。
从八年前那场神降仪式开启的时刻开始，所有进入一号空间泡的人，包括父亲齐伟峰，包括后续进入的所有军人和科学家，都在踏入的一瞬间，成为了祂的载体，成为了祂力量的一部分……
包括赵可青，也包括自己……
……
赵可青此时才发现她的蛇尾也在渐渐消融，黑色的河流翻涌着紧紧围绕而来，一点点攀上她的肢体，入侵她的思维……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浮现，来自齐队，来自战士小李，来自更多曾经的战友……和来自这个世界的无数细碎声响……
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的不是冰冷和绝望，而是一种仿佛坠入母亲怀抱般的温暖。
或许，就这样沉沦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赵可青！”
齐队严肃的面孔忽地在她的脑海里乍现。
“赵可青！给我打起精神来！不准在这里睡！现在马上回去！否则我就把你丢去后勤部！”
齐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强硬，瞬间就将她整个人震醒。
“可青姐姐……”
睁眼一看，齐楹沉静的脸在她的眼中放大。
“可青姐姐……我现在送你出去……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
忽然之间，身旁的空间被齐楹猛地扯出了一个缺口，那头则是熟悉的一号空间泡驻地景象。
还未等赵可青反应过来，她就被齐楹整个扔了进去……
最后时刻，她只能看到迅速合拢的空间裂缝里，被黑色河流整个包裹住的齐楹投来的最后一瞥……
而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镇定，以及深藏眼底的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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